看著站在山崖上的那條銀色巨龍猶豫遲疑的眼神,蘇誠並不著急。


    除了對方出現的時機難以把握以外,自銀龍王現身之後的一切事態發展,本就在他的預期內。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起數年之前,在這片山穀中探索時的畫麵。


    彼時,蘇誠的修為已經恢複到了接近封號鬥羅的程度,這才開始動身前往龍墓深處。


    封號鬥羅的實力雖然稱不上多強,但至少自保有餘。


    隻要不去主動作死,行為稍微謹慎一些的話,風險尚且可控。


    他不得不冒險。


    這種小世界本就極不穩定,開局能給他多少的安穩成長時間,是根本無從預判的事。


    他必須利用有限的時間,積累足夠多的底牌,用以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強敵。


    於是就有了一個取舍問題。


    是優先選擇全心全意提升實力,還是先一步展開對龍穀的探索。


    在蘇誠看來,後者的性價比更高。


    眼下苦修對他來說意義不大,身體靈魂的成長都需要時間,一味吸納能量的提高效率是很有限的。


    相比之下,他有真視之瞳和龍神血脈在身,又有這樣一塊寶地作為試驗場,先把龍族的情況搞清楚要劃算得多。


    不過即便如此,想要深入了解龍族血脈,了解這片山穀,甚至於了解龍神的力量,依舊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


    向前走著,蘇誠的眼底深處泛起淡淡的異色光芒,始終保持著淺層的真實視野狀態。


    在他的雙眼中,不同的龍骨彼此之間雖然存在很多相似之處,但更多的卻是不同。


    其中的差異之大,甚至比星羅帝國的白虎武魂與幽冥靈貓間的區別還要更加明顯。


    “果然,都是些殘缺品……”


    心中了然的同時,蘇誠心底又泛起了更多疑惑。


    龍族,真的是自然界誕生進化出來的生靈嗎?


    如果不是,這個種族又因何而來,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還有那位傳說中的龍神,到底做過什麽,又經曆過些什麽?


    一切的答案,都要等看到了龍神龍魂之後,或許才能看出一二了。


    至於他自己體內的龍神血脈,蘇誠之前已經研究過了,但看不出來太多東西。


    事實上,此時他身體裏的龍神血脈,目前還處於被真力壓製,尚未完全激活的狀態。


    這倒並不是說,龍神之力在層次上要低於他的真力。


    而是因為真力本就是他的根基所在,龍神血脈作為外來者,在沒有絕對壓製力的情況下,顯然隻能屈居一隅。


    想改變這種狀況倒也簡單。


    隻需要蘇誠花費點時間精力,將這種血脈力量徹底融入肉身,便可以解除龍神血脈方麵的限製。


    以他對自己身體的強大掌控力,以及在武魂血脈知識方麵的積累,完全能做到這一點。


    但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這樣做。


    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龍神力量與真力間的隱隱排斥,證明了他在進入模擬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新增強大的超凡血脈,對他如今的狀態而言,有好處也有壞處。


    這是其一。


    假如自己真的徹底吸收龍神血脈,繼承了龍神之力,蘇誠不能確定,是否會對這片不穩定的山穀小世界造成未知影響,甚至令其提前出世。


    這是其二。


    除此之外,還有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


    銀龍王。


    完整的龍神血脈,對於龍神分裂體之一的銀龍王,必然擁有著莫大的誘惑力,是絕佳的晉升資糧。


    如果自己的情況被其察覺,也就意味著彼此間出現了一個最根本的對立矛盾點——利益衝突。


    這會給他的布局和計劃徒增變數。


    蘇誠不想難為對方去做選擇題,索性就暫時不去融入血脈。


    隻是這樣也還不夠,還要想辦法隱藏龍神氣息。


    不過,想隱藏龍神氣息可不容易。


    別說隱藏了,就算想和過去那樣自削血脈,把濃度砍成稀薄狀態也做不到。


    雖然同為血脈之力,但這可不是那種尋常的武魂力量,還是堪稱武魂始祖血脈的龍神之力。


    真力可以將其壓製,也可以將其融合,卻無法將其抹去。


    當然,哪怕可以做到,他也舍不得做這種暴殄天物的事情,否則當初也不必選這個天賦血脈進入模擬了。


    反正還有時間。


    等他見過了龍神的力量後,大概就有辦法將自己身上的龍神血脈改造一二了。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前方出現了一具龐大如山嶽般的巍峨龍骨。


    其高度足有千米開外,整體呈獻出棕褐色,看起來和其他龍骨的形貌截然不同。


    其中最明顯的差異,便是它的脊背上沒有翼骨的存在,而且身體極其強健,尤其是身下四肢,更是粗壯得宛如擎天巨柱。


    龍骨之上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厚重氣息,令周圍數千米地麵上的重力波動,都明顯比其他位置大上許多。


    “咦?”


    蘇誠心中一動,恍然明悟。


    眼前這具巨大的龍骨,想來便是山龍王的骨骼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這具山龍王的骨骼氣息,倒是和現實中阿銀的魂力波動有些相似之處。


    蘇誠凝視著麵前這座山嶽般巨大的骨架,眼中異彩閃過。


    相比其他龍骨,這具山龍王遺骨的氣息要更加強烈許多,其中蘊含的意誌也要濃烈十數倍,甚至可以稱之為情緒波動了。


    那是無數年來都不曾散去的憤怒、怨恨、不甘……


    在它的骨骼正中,還存在著一道巨大的裂痕,從頭部一直蔓延到龍尾。


    顯然,它生前曾被人直接以利器斬成了兩半。


    不過裂痕上已經沒了任何的能量波動,分辨不出來出手之人究竟是誰。


    許久之後,蘇誠重新動身,繞過了山龍王的遺骨。


    它背後的地麵又一次向下塌陷,露出一個直徑超過萬米的巨大深坑。


    “咚、咚、咚……”


    當他走到深坑邊緣的時候,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在這個瞬間沸騰了。


    伴隨著心髒在胸腔之中大力跳動,濃稠的血漿在體內衝刷而過,蘇誠的麵色隱隱泛起潮紅血色。


    一直被真力壓製的龍神血脈驟然暴走,濃烈的龍神氣息以他為中心升騰而起。


    同時,還有聽不清具體內容的強烈召喚聲在心底深處迴蕩不休。


    下一刻,整座山穀中的巨龍屍骨仿佛都活了過來,發出無數震耳欲聾的嘶吼哀鳴。


    那是外人聽不到的聲音。


    是怒吼,是悲泣,是死去的真龍們,在向他傾訴著無盡的不甘與怨憤!


    蘇誠皺了皺眉,“果然來了……”


    他旋即閉上雙眼迅速全力運轉真力。


    直至將猛烈勃發的龍神血脈力量重新壓製下去,那些聲響才得以平息。


    待重新睜眼以後,一切都已經安定下來,龍骨依舊還是那些龍骨,並無異常。


    剛剛的情景恍若幻覺,就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蘇誠明白,那並非幻覺。


    如果不是自身實力夠強,真力的力量層次足以壓製血脈暴動,這個小世界絕對要出大問題。


    那些死去的龍骨當然不可能真正複活,但他自己,怕是真要變成純正的龍族了。


    單從血脈方麵來看,人類的血脈力量對上龍族顯然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慶幸,還好先前沒有盲目地探索這片龍墓,而是優先選擇提升實力,否則絕對要翻車。


    龍神的血脈,遠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強大。


    直至體內沸騰的血脈力量完全沉寂下去,蘇誠這才低頭看向了深坑內部。


    這座巨大的深坑,深度同樣超過千米,裏麵有一團巨大的七彩光霧閃爍著,遮蔽住了他的視野,難以看清其中的真實麵貌。


    但他有種強烈的直覺,若是自己選擇走入其中的話,這些光霧絕不會阻攔分毫,反而會歡迎他的到來。


    不過,他顯然沒有想要下去的意思。


    眼中泛起灼烈的金色光芒,真視之瞳全力啟動。


    坑中這片能量匯聚形成的光霧,阻礙不了他的視線,後方的情景,頓時完全呈現在了他的真實視野之中。


    那是一隻巨大的龍魂。


    比山龍王的骸骨還要大上一倍,通體閃爍著七彩光芒,體表的龍鱗絢麗奪目,像是無數寶石鑲嵌而成。


    它的頭顱高高揚起,全身都散發出威嚴高貴的強大氣息。


    當看到這隻龍魂的瞬間,蘇誠體內的血脈再次出現了動蕩不安的跡象。


    “龍神的龍魂。”


    他用肯定的語氣低聲呢喃道。


    很強。


    眼前這個在龍墓中凝聚出來的龍魂能量體的力量波動,絕對已經堪比神級。


    還好這東西沒有什麽意識存在,否則蘇誠都沒把握能戰勝這種東西。


    他也根本不敢靠得太近。


    萬一這東西因為自己體內的龍神血脈,主動跑過來要跟他貼貼,他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恐怕到了那個時候,血脈就要徹底失控暴走了,真力也無法將其壓製。


    於是,蘇誠就這樣直接在深坑邊緣盤膝坐下,然後用真視之瞳默默注視著前方的巨大七彩龍魂,去一點點觀察分析。從整體,到局部,再到內核……


    在這個過程中,他還不斷借助自己體內的血脈力量,與其彼此對照印證,來體悟龍神血脈的特殊之處。


    就這樣,他在龍神龍魂前整整靜坐了三年有餘。


    除了偶爾離開這裏去參照研究,或是試驗自身血脈對其他龍骨的影響外,沒有做過任何多餘的事。


    他在這裏花費的時間,比修煉都要更久得多。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終於製定並且完善了後續計劃,想好了日後該怎樣對線銀龍王等人。


    無論實力、環境乃至於利益得失等各方麵因素,全部都有了考量,也針對不同的情境謀劃了不同的應對策略。


    在如此籌備的情況下,他當然有著足夠的底氣……


    “人類,你已經打定主意,要與我為敵?”


    這時,銀龍王低沉的嗓音,將蘇誠從迴憶中喚醒。


    他抬起頭看向對方,“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不想與任何人為敵,但你一上來便對我發動攻擊,又該作何解釋?”


    “……”


    銀龍王聞言一滯。


    這件事確實是她的誤判,也在為此暗暗後悔。


    眼見銀龍王語塞,蘇誠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便主動轉移話題道:“你剛剛叫我‘人類’?也就是說,你所在的世界之中,同樣有和我相似的生靈存在,沒錯吧?”


    “?”


    銀龍王愣了一下,眼中浮現出一抹恍然。


    是了。


    從最初見麵時起,她就一直覺得對方言語中的內容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隻不過一直沒想明白不對勁的地方在哪。


    難道說,對方並非這個世界的生靈?


    對了,這個人先前使用出的那種力量,也和自己所知的人類強者們截然不同。


    不是魂力,也不是神力,而是一種異常玄妙的力量。


    在他的身上,似乎也沒有武魂這種東西的存在。


    “你——”


    她剛要發問,卻被蘇誠先一步開口打斷。


    “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把我先前用出來的那種方法直接傳授給你。哪怕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你也可以輕鬆使用出來。並且我可以保證,等伱將其學會以後,便再也不用在意此事對你的種族可能帶來的隱患了。”


    “……什麽條件?”


    銀龍王的眼簾微微低垂,聲音變得異常冷漠。


    龍族從不受人威脅。


    這個人類,若是想以這種卑劣的手段脅迫自己,他怕是打錯了算盤!


    “對我保持應有的尊重。”


    “尊重?”


    聽到這話,巨獸的雙眼重新睜大,紫眸之中閃過一抹明顯的錯愕之色。


    對麵這個神秘莫測手段詭異的人類少年,折騰了這麽大半天,手中握著如此重量級的籌碼,結果就隻有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


    “你剛剛說了,隻有一個條件,沒錯吧?”


    “沒錯,我的條件就是這個。”


    蘇誠聲音平淡,像是並未感覺到對方的驚訝。


    銀龍王卻有些狐疑,反問道:“你想要怎麽尊重?”


    “第一步,先落到地麵上來,不要這樣居高臨下地對我講話。”


    “……我知道了。”


    巨獸動了動龍爪。


    遲疑了片刻後方才低聲咕噥了一句,隨後展開巨大的雙翼,從峭壁之上的山崖邊緣飛落下來,落在了蘇誠麵前。


    “可以了嗎?”


    “低一點。”


    蘇誠近距離審視著麵前這隻體型龐大的銀色巨龍,愈發感覺到了對方的美麗與威嚴。


    這種生來便立於眾生頂端的生靈,擁有著跨越種族的美感。


    修長的龍軀,鋒利的爪牙,寬廣的雙翼,有力的長尾……


    完美流暢的身體線條,以及全身上下閃爍著燦銀色光澤的潔淨鱗片,無不詮釋著力與美的極致。


    “你覺得這樣子俯視我,能稱得上是尊重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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