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過後,比比東生機飛速流逝,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天使神力與羅刹神力本就相互克製。


    更不用說如今的天使聖劍上燃燒著千仞雪的本命神火。


    別說現在的比比東已經沒什麽求生欲望。


    就算在她巔峰時,吃了這麽一劍也承受不住。


    在這一刻,或許是因為神力消弭,又或者因為得到神聖力量淨化的緣故,比比東的神智反而變得清醒過來。


    那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清晰無誤地迴蕩在耳邊。


    “比比東,你何其可悲。


    “上天給了你無雙的天賦,卻沒給你同樣強大的心靈。給了你脫離深淵的機會,你又偏要自甘墮落。


    “明明已經報仇雪恨,卻隻知道沉溺在過去,沉溺在那些可笑的遺憾之中。除了千尋疾,天下間可曾有一人對不起你?你卻想拖著所有人為你那幼稚的愛情陪葬。


    “到了最後一刻,伱最相信的也隻是心中那尊虛假的神像幻影,而不是近在眼前的骨肉血親。


    “落到這步田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比比東雙目無神地看向蘇誠的方向。


    “虛假的幻影嗎……嗬嗬……”


    這一瞬間,她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


    暗示她擊殺三大供奉;潛移默化增加她們母女二人間對彼此的敵意;前兩年無聲無息消失的兩名武魂殿長老;菊鬼二人的怪異表現;十多年前就開始的布局……


    甚至說不定連最開始加入武魂殿都是那個人計劃好的。


    看著義無反顧向蘇誠奔去的千仞雪,比比東不禁苦笑一聲。


    “小雪,希望我的猜測是錯誤的吧……”


    ......


    “老師!”


    千仞雪走到廣場邊緣,跪坐在蘇誠身旁。


    此時他的氣息更加微弱了,甚至衰落到幾乎如同死人。


    這完全出乎了千仞雪的意料。


    從剛才的情況看,應該至少還能支撐一個時辰以上才對。


    “小雪……”


    看著眼前的絕美臉龐,蘇誠微微有些失神。


    縱使潔白的臉頰上沾染血汙,也絲毫無損其容顏,反而更有種淒豔的美。


    千仞雪竭力凝聚著身上殘餘的神力,為他施展起了治療神術。


    然而在燃燒神力激戰過後,如今體內能量幾乎損耗殆盡,連肉身都搖搖欲墜,根本無法再壓榨出多少力量。


    精神力更是幾乎在她那最後一擊中全部用出,導致她現在操縱起神力來也非常困難。


    而眼前的這副殘軀受創之大,即便在她巔峰時怕也無能為力。


    “怎麽辦……”


    蘇誠聽到她無助的輕喃,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片刻後,千仞雪眉心的小天使烙印開始微微晃動起來。


    她在汲取天使神位中那些最本源的天使神力!


    並非她吝惜這個神位,而是以此時蘇誠的狀態,根本承受不住更加巨大的能量爆發,何況以她現在的狀態也無力掌控。


    蘇誠怔怔看著那輕微晃動的天使烙印。


    那枚細小印記所代表的,便是千仞雪作為天使神的力量核心,是她神位力量的外在顯化。


    這一點蘇誠心中有數。


    他從沒想過要去接受鬥羅大陸上這些所謂的神位傳承,但是對這個神明體係的本質卻非常好奇。


    傳承神考的時候,千道流還活著,他沒機會去深入研究。


    但是在千仞雪成神之後,他就有了近距離了解的機會。


    此刻在蘇誠識海之中,同樣有一枚細小的劍影浮沉。


    劍意實體!


    這並非是他在劍道上的領悟達到了一個新高度。


    而是早在數年以前開始,蘇誠就借著一絲劍道真意日夜打磨完成的。


    裏麵包含了他這一世全部的劍道理解,以及常年借助藥物積累澆灌出的超凡精神力。


    在剛才,他又燃燒了自己的殘餘精神力,魂力,乃至生命力和周身大穴加持這道劍意。


    這也是他氣息衰落如此之快的原因。


    像蘇誠這樣凝聚力量,所鑄就的招數自然威力極強,卻也極其雞肋。


    除了他沒有人會這麽做。


    因為沒有意義。


    這種攻擊,正常情況下是根本打不到人的。


    除非敵人對他毫不設防。


    “咻——”


    細小的劍影從蘇誠眉心射出,轉瞬刺入了少女眼中,瞬息間便抵達神核凝聚處炸碎開來。


    雙目是精神之窗,同樣也是最容易被攻入神魂的點。


    此時千仞雪神魂萎靡,精神力枯竭,同時還在努力從神位中汲取力量為他療傷,又對他沒有絲毫防備。


    一擊之下,眉心那原本隻是細微顫動的細小六翼天使印記頓時劇烈抖動起來,片刻後,化作無數光點飄散。


    神位破碎。


    蘇誠同樣感到眼前一陣發黑,險些因為劍意炸裂的反噬而當場斃命。


    【主線任務·第五環基礎要求已完成。


    主線任務完成,可在一小時內隨時脫離。】


    千仞雪顫抖著抬起右手,撫摸著自己眉心。


    兩眼木然地看向蘇誠。


    “老師,為什麽……”


    “小雪,這一生我隻為了一件事而活,那就是毀滅武魂殿。我教你知識,助你成神,最終也隻是為了這一個目的。”


    見她沒有反應,蘇誠從魂導器中取出一枚信號彈發射出去。


    “我擊碎了你的神位印記。你的性命無憂,隻是從此世間再無天使之神。”


    說完,他怔怔看著天空。


    “吟——”


    片刻的沉默過後,一道劍鳴之聲由遠及近出現在武魂城上空。


    初聞還在天邊,轉眼便來到了蘇誠身畔。


    “誠兒!”


    禦劍的老者看到他如今的狀態,神情大變。


    疾步上前,又看向一臉麻木的千仞雪。


    握劍的手微微一緊。


    “父親,不要。”


    蘇誠看著趕來的塵心,扯動嘴角。


    “你、你這是怎麽迴事?!”


    “咳……父親,你先不要管我,先聽我說。”


    塵心怎麽可能不管。


    連忙上前為他注入魂力,探查著他的身體狀況。


    他之前可不知道蘇誠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這看上去已經是半死了。


    蘇誠見狀也沒有費力阻止。


    剛剛的那枚信號彈,就是發給塵心的,來的也隻有他一個。


    如今塵心的修為已經到了97級巔峰,距離98級也相差不遠,單論戰力,甚至堪比普通的98級巔峰鬥羅。


    如果不出意外,此時供奉殿剩下的那三大供奉,以及封號鬥羅級別的長老們,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中。


    至於其他人,蘇誠信不過,也叮囑過塵心不要讓任何人一起來。


    他還有後事要安排。


    看著眼前了無生氣的千仞雪,蘇誠低聲道:“小雪,嗬,估計你已經不想聽我這麽叫你了。還記得十年前我們的賭約嗎?”


    千仞雪渾渾噩噩地抬起頭。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吧。人間世事如流水……咳……你的人生還很長,忘記我,忘記比比東,忘記武魂殿。”


    轉頭看向塵心,“父親,替我照顧好她。”


    如今塵心在大陸已是無敵,昊天宗的人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何況吃過仙草的塵心,武魂又更進了一步,未來還有繼續提升的空間,說不定能有機會觸摸到99級極限鬥羅的門檻。


    有他的庇護,就算千仞雪現在跌落到了普通魂師的境界,也能安穩度過餘生。


    塵心的人品他是絕對信得過的。


    千仞雪看著蘇誠,眼中血光乍現,“怎麽會忘,怎麽……能忘……”


    “那就……咳咳……好好活下去,用餘生盡情地恨我。父親,求求你……咳……照顧她。”


    “……”塵心注視著蘇誠懇切的目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剛剛他已經用魂力感受了無數遍。


    這具身體現在已經如同燃燒殆盡的枯柴,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可言。


    聽到塵心的迴答,蘇誠合上雙眼,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就在這時,千仞雪手中忽然出現金色的光芒,那是她最後的神力。


    但是這一絲神力是用來修複身體的,神力耗盡後,別說魂師,怕是普通人也難當。


    塵心麵色一變,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想要阻止,又擔心將其傷到。稍稍猶豫後,還是沒有妄動。


    千仞雪對他的反應恍若未覺,手中金光越發閃耀。


    “嗬,說得真是輕鬆……人間世事如流水……”


    反手揮下。


    金光刺入胸膛。


    “你——”


    塵心一臉驚駭地看向千仞雪。


    生命迅速流逝的千仞雪凝視著蘇誠已然沒有了絲毫生息的身軀。


    “沒有你的人間,便不是人間。”


    我這一生,真是可笑。


    “癡兒……”


    看著眼前生機全無的兩人,塵心仰頭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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