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坐在椅子上,微仰著頭,在毛巾溫熱的觸感下閉上眼睛,臉側幹涸的藍色血跡在熱度下融化,浸染了潔白的毛巾。


    當毛巾來到傷口附近時,公爵的眉頭皺緊,‘嘶’了一聲。


    鍾明的手頓了頓:“……疼嗎?”


    公爵閉著眼,沒有說話,下頜線卻略微繃緊。


    鍾明見狀,柔聲道:“忍一下。不擦幹淨的話,傷口發炎了怎麽辦。”


    公爵聞言睜開眼睛,他又怎麽會怕傷口發炎?但見鍾明溫柔似水,眉目間似有淡淡的憂愁。他喉結一滾,還是閉上了嘴。


    鍾明盡量放輕了動作,將傷口周圍的血液全部擦拭幹淨。將毛巾放進溫水中,淡藍色的血液在水中彌漫開來。


    他將帕子洗幹淨,抬起手,然而在接觸到公爵的皮膚之前,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可以了。”


    公爵直起身,將鍾明手中的帕子拿下來,放進水盆中。淡聲道:“也不嫌手累。”


    鍾明抿了抿唇,低聲道:“不累。”


    公爵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拇指在他細膩的皮膚上摩擦了兩下,接著猛然發力!


    鍾明腳下踉蹌,差點撲到男人身上,用盡全力才勉強穩住身體。


    他眼睫顫動,緩緩抬起眼,對上了公爵漆黑的眼睛。


    他們之間的距離僅有存許。


    鍾明幾乎能看清公爵瞳孔細碎的紋路。他心下一突,掙動右手,想將自己的手收迴來。


    公爵攥著他的手,紋絲不動。


    鍾明掙紮不過,放棄般地鬆了力氣。


    “……為什麽不掙紮。”公爵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鍾明斂著眼,濃密的睫羽在臉頰上投出一片陰影,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連空氣都近乎凝固。


    公爵的神色在他的沉默下逐漸變得陰沉。


    他的右手抓住鍾明不放,左手向下,從懷中拿出了什麽東西。


    “叮”


    隨著一聲脆響,金色的鏈條垂下,一隻小巧精致的懷表垂在鍾明眼前。


    表盤上的金光照在鍾明的眼尾處,頓時令他唿吸一滯,有些泛白的嘴唇顫抖,睫尾如羽翼般顫抖。


    公爵盯著他臉,沒有錯過任何一絲表情。


    鍾明看到懷表,在刹那間露出了迴避的表情,將臉向右偏去。


    公爵一把握住懷表,右手扶住鍾明的臉:“別怕。”他的手指略微用力,捏著鍾明的下頜,將他的臉轉迴來。


    金色的懷表在他手中變為糜粉,宛若黃色的細沙,從手指縫中流下來。


    鍾明微微睜大了眼睛。公爵鬆開手,向他示意懷表已經被摧毀。接著,他放開了鍾明的手腕,抬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公爵按住他的力氣有些重,鍾明感受著搭在自己下頜上的手指緩緩向上,輕撫他的臉頰:


    “我隻想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鍾明眼睫顫抖,唿吸略微急促,片刻後,半斂下眼眸,抿緊嘴唇。


    見他露出抗拒的表情,公爵眉間的痕跡微微加深,眸中暗色湧動。


    他的拇指緩緩向上移動,按在鍾明的眼角,重重一擦。


    鍾明細薄的皮膚本來便因為哭泣而泛紅,現今被一暗,眼角立刻浮出血色,一尾緋紅從眼角挑向眉梢。


    “剛才那個玩家催眠了你。”


    他語氣淡然,其中沒有絲毫疑問。


    公爵坐在椅子上,身體緩緩前傾,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進,連那存許的距離都不存在了。


    鍾明微亂的唿吸輕撫在他的下頜上。


    公爵低著頭,偏過臉看他,從側麵看,兩人的姿勢仿若一對交頸的情人。然而鍾明在極近處,卻看到他的眼眸漆黑如夜,絲毫光亮也無法照入。


    他盯著鍾明,低聲道:


    “你全想起來了,是不是?”


    他低沉到有些喑啞的聲音在空氣中落下。


    鍾明沒有動。


    或者說,他的姿態像是被蠟封住般凝固住。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在地麵上投映出剪影。他的身材纖細,腰肢薄薄一片,裙擺線條層疊,映在地上的剪影清秀動人,仿若一音樂盒裏美麗的小人。


    公爵目色沉沉。看著麵前的美麗人偶緩緩轉過頭。


    鍾明麵孔白皙如瓷,濃密的眼睫一閃,烏眸中冷光如劍般射出:


    “對。”


    他的神色冰冷,再無半點脆弱,紅痕一抹紅雲在他眼角燃燒。


    “我全都想起來了。”


    第96章 暗示


    半小時前。


    艾琳盯著牆麵上的倒影閃爍後熄滅,咬住銀牙,牽著李逸之的手,伸手便要去推開小門。


    然而下一瞬,一縷閃電突然從她的指尖竄上,艾琳驟然慘叫出聲:


    “啊!”


    她觸電般地收迴手,臉色發白,僵硬地退後兩步,像是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控般,腰肢一軟,眼看著就要跌倒在地上。


    幸而李逸之及時在身後接住了他,雙手撐住他的肩膀。


    艾琳仿佛被雷電劈中,身體抽搐幾下,顫顫巍巍地抬起手,發現自己的指尖已經變得焦黑。


    “哈、哈”


    她瞳孔顫抖,克製不住地大喘氣,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在十分鍾前這個門還是好的!怎麽現在突然就艾琳猛地頓住,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牆麵。


    那裏已經空無一物,艾琳卻滿眼恐懼,臉色驟然蒼白。


    一定是那個男人發覺了什麽!他一進門,這扇小門便緊緊閉上。還被下了法術但他是怎麽發現的呢?


    艾琳是李氏一族血脈最後的繼承人,雖然修行了邪性的法術,但天賦還在。她對自己的符咒有信心,外麵的人絕對察覺不到一點裏麵的聲息。


    想到這裏,艾琳突然眉尾一顫。是了,什麽聲息都沒有也許才顯得可疑。


    她腦子轉的飛快,這個副本的大boss是公爵,這間書房與閣樓想通,那閣樓裏麵陳設處處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艾琳眼角猛跳,仿佛再次被雷電劈中,腦中閃過白光,猛地抬頭看向紅木椅子上垂著頭的鍾明。


    她的視線落在他烏發下露出的小半張側臉上,心神俱震這美人根本不是她這不著調的哥哥的人,他是公爵的情人!


    艾琳腦子都快炸了。她猛然抬起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向匡天佑。她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騙了!


    匡天佑此行進來,根本不是像他說的帶走被自己留在副本裏的弟弟那麽簡單!


    艾琳原本壓根不知道這個遊戲的存在。她隻知道幾十年前,她年齡尚小時,李逸之便一把火燒了老家,一句話沒有轉頭下山,自此音訊全無。


    後來,她與兄弟姐妹被各自送往別的家庭領養,自此天各一方。其中大多數人想起李逸之這個丟下他們離開的大哥隻是淡淡的歎息。他們缺乏天賦,從小起早貪黑,被爺爺逼著學習各種玄術宗學,早已苦不堪言。


    隻有艾琳無法忘記李逸之,對這個將家學典籍全部燒毀的大哥恨之入骨。她的天賦是小一輩人中最出色的,若是有機會傳承家學。她有自信自己的成就不會在李逸之之下。


    所以當匡天佑找到她,說李逸之被困在副本之中的時候,她知道報複的機會來了。


    根據匡天佑的說法,財閥的人在副本外設下了圈套,絞殺公爵這個副本boss。而他們則可以趁機將自己的親人帶出去。


    然而進入副本後,艾琳便立刻感到了不對首先,沈為年並不是沈的親弟弟。其次,這個私生子已經死了。


    沈給出的解釋是他們在副本外收到的消息有延遲,並不知道沈為年已經死了。


    艾琳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是現在,擺在眼前的漏洞已經讓她無法再忽視下去。先是沈為年已死,匡天佑口口聲聲說公爵會在外麵被殺死,但現在人家好端端地迴來了!


    艾琳腦中思緒紛飛,就在這時,從後麵撐住她的李逸之突然抬起手,越過艾琳的肩膀,將手搭上了小門的把手。


    “啪嚓!”


    電流聲響起。艾琳眼角著李逸之握住門把的手下白光乍現,電流隨著他的手臂竄上。


    “你幹什麽!”


    艾琳尖叫,抬頭便見李逸之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他的手部的皮膚已經出現焦黑,卻沒有鬆手。


    “還不快鬆開!”


    艾琳厲聲喝道。李逸之這才鬆開手。右手臂自手腕到小臂的皮膚都呈現出黑中泛紅,被灼燒的顏色,修長的手指微微抽搐。


    艾琳看著他的手,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心疼。


    這條路是走不通了。艾琳看向還站在鍾明身邊,不知在等待些什麽的匡天佑,緊咬住後槽牙,眉眼中一瞬閃過陰沉。


    “我們走。”她現在沒時間跟匡天佑算賬,一把拽住李逸之,急步走向窗邊。幸好窗戶還可以打開,她用力抬起玻璃,迴頭朝李逸之道:“抱著我跳下去。”


    書房在四樓,高度擺在那,跳下去雖然死不了,但運氣不好也許會摔斷腿交。艾琳打算將李逸之當做肉墊,反正活僵沒有感覺,就算摔斷了腿她也可以幫對方接迴去。


    聞言,李逸之點了點頭,伸手握住窗沿。


    就在這時,匡天佑驚喜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家明、你醒了!”


    艾琳動作一頓,迴過頭,見坐在紅木椅子中的鍾明緩慢地抬起了頭。


    烏黑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從肩膀處逶迤而下,燈光照在他不斷顫動的眼睫上。鍾明抬起臉,神色迷茫地看著匡天佑:


    “……你,叫我什麽?”


    匡天佑緊張地看著他,在鍾明麵前單膝跪下,伸手捧住他的臉:


    “家明。你不記得我了嗎?”


    鍾明垂下眼,視線從渙散逐漸收攏,凝在男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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