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之緩慢地眨了眨眼,片刻後,清了清嗓子,放緩了聲音看著鍾明道:


    “寶貝啊,你……你冷靜一點。”他真誠地說:“我覺得,事情倒是還沒壞到這個地步。你看、我們在這裏好吃好穿的,無聊的時候還可以把玩家耍來玩玩,小日子也挺滋潤的”


    鍾明皺起眉:“你想反悔?”


    李逸之噎住。謹慎地打量鍾明的神情:“倒也不是”他是怕鍾明一個衝動上去把公爵崩了,到時候公爵也死不了,事情可就難收場了,他小聲問:“你拿槍來想幹嘛?”


    鍾明微微斂下眼:“我不會做危險的事情的。”他道:“而且,槍一直留在沈為年手上也很危險。”


    這倒是,李逸之皺了皺眉。說到這裏,鍾明才想到什麽似的抬起頭,對李逸之道:“對了,還有一件事。”鍾明道:“枕頭下麵有硝煙反應,那就說明手槍開過火。沈為年已經在副本裏用過槍了。”


    李逸之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確實是。


    鍾明擰起眉:“就是不知道他用在了誰身上。”李逸之道:“可能是哪個倒黴蛋玩家吧。”


    鍾明點了點頭,沒再多想。他們已經在沈為年的房間裏呆了一段時間,鍾明和李逸之將房間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準備離開。


    他們推門出去,抬頭便見金元依舊等在外麵。


    他環著手臂,背靠在欄杆上,正在向上看。聽到門開的動靜,他迴過頭,下意識地對鍾明笑了笑:“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


    鍾明還沒說什麽,李逸之便率先道:“關你屁事。”


    他語氣很不客氣。金元倒也沒在意,微微低下頭,主動道:“我剛才一直在門口守著,沒人來過。”


    他麵容俊秀,態度謙遜,很自然地俯下過於高大的身體,展現自己的無害,像是條溫和又忠誠的大型犬。


    鍾明站著沒搭話,金元又指了指樓上,道:“你們的同伴好像贏了。”


    鍾明這才做出了些許反應,隨著他指的方向抬起頭,看向四樓。隻見畫著反複花紋的淡黃色牆紙被濺上了一條斜向的噴灑狀血跡,馮唐站在血跡前,半邊臉都被染紅。而泰利則歪斜著頭倒在地上,已是生死不知。他的胸膛緩緩起伏著,於站在血泊之中從上至下俯視著站在大堂裏的人群。


    鍾明覺得再來一個裁判去舉高馮唐的右手這裏肯定就能當場變為拳擊館。


    隻是樓下的觀眾不太捧場。玩家們臉色青白,瞪著馮唐和躺在血泊裏麵的泰利,恐懼大於喜悅。


    雖然在他們中間有泰利這樣可以單項匹馬手撕大部分人的存在讓人不安,但遊戲npc壓倒性的強大卻更加讓人絕望。


    鍾明垂眼,看著大堂中玩家蒼白的臉色,感受到絕望正在人群中蔓延。


    李逸之跟著他抬起頭,在看到那一牆一地的髒汙後,立刻皺起眉:“髒死了。”


    鍾明收迴視線,看向金元:“你不害怕嗎?”


    這算是他第一次主動正經跟金元搭話。後者受寵若金地瞪大了眼睛,他微笑起來,對鍾明道:“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鍾明唿吸微微一頓。終於知道為什麽他一跟這個人說話就渾身不得勁。金元說話的方式總帶著某種粘膩,該叫什麽?用網絡上女孩子們的話來說,他似乎總是想製造出某種氛圍感。


    李逸之在他旁邊傳遞出很想揍人的空氣。鍾明極有涵養地微微吐出一口氣,表情不覺變得冰冷。


    金元似乎察覺到鍾明的情緒,表情收斂了些,正色道:“也不是不害怕,但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後腦:“我想你們也不會毫無理由地攻擊我。”


    金元表現地像個靦腆的大學生,道:“我也沒做什麽壞事。”


    鍾明微微眯起眼睛,從金元身上感到一股強烈的違和感。跟其他玩家相比,他根本沒有身在恐怖遊戲中的緊迫感,像是在春遊一般。


    李逸之表達地更加直白,他拽住鍾明道:“走吧,跟這個瘋子有什麽好說的。”


    金元驟然蹙了蹙眉頭,沒人平白無故地被叫瘋子會高興。他將期翼的目光投向鍾明,似乎是期待他能為自己說話。


    然而鍾明並沒有任何表示,他看了金元一眼,轉頭柔順地跟著李逸之走了。


    鍾明走出幾十米後依然能感覺到金元的視線凝在自己背後。


    他不用迴頭,就知道對方肯定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在他轉過身後,鍾明便用餘光看到身後的人緩緩地下了頭,寬大的肩線也耷拉下來。


    李逸之倒是迴頭看了好幾眼,之後就一直嘟嘟囔囔,等他們經過轉角,完全走出了金元的視線後,李逸之還時不時發出一聲冷哼。


    鍾明的涵養消耗殆盡,瞪了他一眼:“你好吵啊。”


    李逸之臉上陰陽怪氣的頓時一收,向鍾明嬉皮笑臉道:“我就是看他不爽嘛。”


    鍾明不置可否地收迴視線。他們刻意繞過了玩家常用的幾個樓梯,朝樓下走去,現在大堂裏麵已經成了一團亂麻,玩家們吵吵嚷嚷的,也不管是否有npc在在場,肆意地大聲討論、或者說是爭吵該怎麽破局。


    李逸之和鍾明故意饒了遠一點的路,但剛到一樓,他們就迎麵撞上了滿臉驚慌的葉箐。她不知怎麽了,跌跌撞撞地從走廊裏跑出來,一頭撞在了鍾明身上。


    鍾明趕忙拉住她:“葉箐,你怎麽了?”


    女孩臉色蒼白神情驚恐,抬起臉看向鍾明,眼睛瞪得老大:“鍾明!陶、陶他”


    她害怕得連話都說不準,說三個字就要咬自己的舌頭兩下,鍾明皺起眉,安撫她道:“你不要慌,慢慢說。”


    但很快,她就不用解釋了。


    一陣踉蹌的腳步聲響起,鍾明抬起頭,便見陶踉踉蹌蹌地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進來。


    他看起來有點奇怪,往日板正而整齊的西裝皺皺巴巴如過夜的鹹菜般貼在身上,眼鏡是歪的,領帶也鬆了一大半,褲子上沾了些許灰塵。他腳步遲緩,一手扶著額頭,緩緩自黑暗中走出。


    “呃”


    陶發出一點低啞的痛唿,抬起頭,額頭上赫然有一個血洞。


    已經變成黑色的幹涸血跡自他腦袋上的彈孔流下,一路滑過鏡片,沾到了下巴上。仔細看去,那彈孔後麵似乎還露出了些許腦漿的白色。


    畫麵堪比美式恐怖片。


    怪不得這葉箐被嚇成那副樣子。


    “……操,痛死了。”他扶著腦袋,掙紮著睜開眼睛,看向鍾明:“啊、小鍾。”


    仿佛是為了疼痛,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雪白的腦汁因此流出來了些許。


    葉箐倒吸一口涼氣,兩隻眼睛都向上翻,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


    李逸之‘啊’了一聲,俯下身,湊到鍾明嘴邊道:“原來是他。”


    沈為年打出去的那發子彈找到了,鍾明心想。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是怎麽了?”


    鍾明愣了愣,轉過頭,見一個金發的青年正站在他們後方。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皮膚特別蒼白,金發向一側撥去,露出精致的眉眼。一隻手揣在兜裏,視線緩緩滑過在場的所有人,在快要昏迷過去的葉箐臉上尤其停頓了幾秒,仿佛有些困惑地蹙起眉頭。


    “啊。”半響後,他恍然大悟地揚起眉,伸手隔空點了點葉箐:“你是那個陪玩的。”


    葉箐正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吐出來,同時,鍾明困惑地看著這個陌生的青年,片刻後才從他的眉目之間發現了些許熟悉了痕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瓊?”


    金發青年轉過臉,蔚藍的眼睛衝鍾明彎了彎,道:“你認出來啦?”他走到鍾明麵前,微微朝他俯下身:“親愛的,好久不見。你沒忘了我,我真高興。”


    他低下頭,從口袋裏拿出一隻小盒子,從中拿出一條光芒璀璨的手鏈,為鍾明戴上:“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


    瓊身上發生的變化太大,鍾明簡直不知道從何問起,他張了張嘴,道:“好久不見……你這段時間去哪了?”


    瓊低頭將手鏈扣上,指間發出一聲脆響,隨口答道:“哦,我去出差了。”


    出差?鍾明的眼神隱晦地變了變。在瓊抬起頭前,他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垂下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鏈,仿若隨口般問道:“出差?去哪?”


    瓊對他笑了笑,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轉過頭,朝扶著頭靠在牆上的陶吹了個口哨:“你這幅樣子還蠻別致的嘛,陶。”


    陶正痛的腦子嗡嗡作響。抬眼看向瓊,咬牙道:“你他媽的能不能少說兩句?”他這邊腦汁都要流一地了。


    瓊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涼薄。男裝的他比女裝時更多了幾分攻擊性,短發凸顯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時,讓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太好相處。


    瓊將視線從陶身上移開,偏頭看向大堂的位置:“哦,對了。公爵問為什麽這麽亂。”


    聽到他提到公爵,鍾明一頓,竟然下意識地有點心虛。公爵這麽快就迴來了?


    第61章 治療


    一直站在走廊裏也不是辦法,而且陶的額頭上還開了洞。眾人轉移到一邊被當做醫療室的房間裏。


    鍾明拿著繃帶,輕輕朝陶額頭上顫。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至少還是把槍傷口子遮住,不要讓裏麵的東西流出來比較。


    陶坐在椅子上,兩條手臂垂下來,肩線耷拉著,整個人都皺皺巴巴的。


    每當鍾明手上的繃帶擦過陶頭上的傷口,他就會哼一聲,用低啞的聲音道:“痛。”


    鍾明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了:“還痛嗎?要不要我給你拿塊冰敷一下?”


    陶神情痛苦,眉頭蹙著。鍾明也能想象他連頭部中彈,肯定是很痛的,於是默默地在放輕了動作,在每次繃帶快要碰到傷口時都會提前說:“會有點痛哦”,再小心翼翼地把繃帶蓋過去。


    這樣似乎有助於緩解他的痛苦,陶的表情明顯好了很多,隻是偶爾還會發出幾聲哼哼。


    鍾明鬆了口氣。而在他身後另外幾人就沒那麽好看了。


    李逸之雙手揣在兜裏,背靠在牆上,臉色有點黑。他覺得這個副本可以不叫恐怖屋,幹脆叫演技派!


    瓊嘴邊則是始終啜著一絲縈繞不去的冷笑。他看著陶的背影,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仿佛在觀察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


    鍾明專心致誌地綁著繃帶,沒空注意他們的神情。為了轉移陶的注意力,他問道:“沈為年為什麽要打你?”


    “那個玩家叫沈為年?”陶半閉著眼睛,眉頭皺的死緊,煩躁道:“他媽的誰知道,他上來就給了我一槍……好像還說了什麽「這樣就結束了」之類的話。”


    鍾明聞言,頓了頓,接著心中了然。沈為年應該是把陶當成了公爵。畢竟他是npc裏麵唯一一個不穿男仆服,非要特立獨行地每天換一件西裝穿,騷包得生怕別人不看他,會被沈為年誤認為是公爵也不是沒有可能。鍾明不禁彎了彎嘴角,又立刻收了迴去,可不能讓陶看見。


    過了一會兒,鍾明把陶的頭用繃帶包好。這時一直被出聲的瓊突然道:“等會兒。”


    鍾明手上的動作一頓,疑惑地迴過頭,便見瓊走上來,冷不丁伸出手,往陶的腦後摸了一把。


    “沒彈孔啊。”


    他幽幽道:“子彈還在腦子裏吧?”


    鍾明和陶都驟然一僵。


    片刻的沉默後,李逸之捂著嘴發出‘噗嗤’一聲,接著又忍不住發出幾聲壓抑的爆笑。鍾明愣了一瞬,他確實沒想到這件事,有點茫然地說:“那怎麽辦?”


    瓊挑了挑眉:“能怎麽辦,先把繃帶拆了把子彈取出來。”


    鍾明聞言,迴頭看向陶。


    陶也愣住了,神色頓時變得有些扭曲:“你怎麽不早說!”


    瓊聳了聳肩,朝陶呶了呶嘴。他當然是故意沒說的。


    於是鍾明無法,隻好把綁上的繃帶再次扯開。但是綁上容易,想換下來可就難了!繃帶已經被傷口的血液以及粘液粘在了皮膚上,沒撕開一點就會扯動頭上的傷口。陶痛得吱哇亂叫,鍾明盡量放輕了動作,額角都冒出細汗。


    瓊冷眼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突然道:“你這樣他更痛。”


    鍾明抬起頭:“嗯?”


    接著,他就看到瓊上前一步,揪住繃帶的一端,直接把布料一整個扯了下來。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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