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


    見林澈改口了,徐妙雲笑顏如花,頓時不敢有所怠慢,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敬意。


    “敢問林先生。”


    “人們所談之道,究竟在什麽地方”


    林澈慵懶的斜靠在門邊,從容應答:


    “大道無處不在。”


    “可是這個說法太模糊了。”


    徐妙雲深吸一口氣,歎道:“小女子能力有限,悟不到其中的精髓。”


    “希望林先生能夠之處一個具體的地方。”


    林澈無所謂的兩手往外一攤,對答如流:“那就在螻蟻之中。”


    聽聞此言。


    徐妙雲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疑惑,除了震撼便是詫異:


    “啊怎麽會在如此卑微渺小的地方啊”


    “那可是大道呀!”


    林澈聞言笑了笑,並沒有急於解釋,而是率先約法三章。


    “等我講完,懂或是不懂,你都不能再問了。”


    “嗯,問了我也不會再說。”


    徐妙雲見林澈不容置疑的樣子,無比認真的點了點頭,沒再得寸進尺討價還價。


    見狀。


    立場直接開門見山:


    “再說一個小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叫做‘知’的人,向北遊曆到了玄水岸邊,他登上了一處名為‘隱庰’的山丘,在這裏遇見了傳說中的‘無所謂’。”


    “所謂‘知’代表的就是芸芸眾生,一心想要探尋大道的秘密…大概和你當下的狀態差不多。”


    “而‘無所謂’就是一個得到之人。”


    徐妙雲目不轉睛尤其認真,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


    “於是‘知’就問,該如何思考才能懂得道”


    “怎樣行事才能符合道”


    “學習什麽才能得到道”


    林澈不緊不慢娓娓道來:“一連幾個問題,‘無所謂’都沒有迴答,其實並不是不想迴答,而是不知道該怎麽樣迴答。”


    “就這樣,‘知’又離開了山丘,登上了一處名為‘狐闕’的山丘,在這裏他遇到了聖人狂屈,又問出了同樣的三個問題。”


    “狂屈聽罷無奈的歎了口氣,說我知道該怎樣迴答,但是將要說出口時,卻又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


    徐妙雲柳眉微怵愈發的迷茫,但還是沒有出言打斷,安耐住心頭的不解繼續往下聽。


    “於是,‘知’失魂落魄的來到昆侖,這裏又是軒轅黃帝的居所,見到黃帝之後,‘知’又問出相同的問題….”


    頓了頓,林澈驀然道:“黃帝說,沒有思考才能懂得道,沒有行事才能符合道,沒有方法才能獲得道。”


    “但顯然這種說法,並不是‘知’想要尋找的答案,因此他又問黃帝:我和你知道這些道理,但傳說中的無所謂和號稱聖人的狂屈卻不知道。”


    “那誰才是正確的呢”


    “黃帝迴,無所謂才是真正的得道,而狂屈則是接近大道,可我和伱,卻始終都沒有理解道。”


    聽到這。


    徐妙雲忍不住微微搖頭,隻覺得有些跟不上林澈的思路,忙追問:


    “林先生,黃帝這是何意,這又是為什麽呀”


    林澈輕描淡寫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別著急,倒也沒賣關子,直言告知:


    “因為道的概念太過龐大,無所謂從開始就無法描述,狂屈曾經試圖描述,但將要說出口時,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所以知道的人不說,說的人卻不知道。”


    “聽起來很矛盾,實則卻不矛盾。”


    望向愕然的少女,林澈笑了:


    “一個人能說出道,不代表他真正理解道,就像一個人大談品德,不代表他就是一個好人。”


    “仁愛可以偽裝,忠義大多虛假,而世人所構建的禮節,更像是上層人製造的群體欺騙。”


    “故此,看到列國的君主,他們失去了道,就要提倡品德,他們失去了德,就要提倡仁愛,他們失去了仁,就要提倡忠義,失去了義,就隻能提倡禮節和規矩。”


    “之後他們講規矩偽裝成大道,變成了劃分準備的工具,因此就出現了階層的區別。”


    “這個就是所有禍亂的根源。”


    此言一出。


    徐妙雲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三觀再次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方才領悟到,難怪林澈一直以來的授課方式,都是以引導為主,說教為輔,而非強行暴力灌輸。


    真正的大道往往都是蘊含了宇宙天地,單憑現有的言語和詞匯,沒辦法加以概括,故而隻能以此方式引入入道。


    念及至此。


    徐妙雲對林澈的敬意油然而生,此刻更是佩服的無以複加。


    “先生大義,小女子受教了,多謝先生不吝點撥。”


    林澈對此渾不在意,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能否完全領悟其中深邃,那邊要看對方的造化了。


    畢竟古往今來的開悟者也沒有幾個。


    “一個得到之人,整日都要清楚這些偽飾,清除再清除,以至於達到了無為的境界。”


    “現在你對外物如此的牽掛,又怎麽能知曉道的概念呢”


    林澈兩手一攤,輕鬆道:


    “作為一個人,對外物的尋求和執念,終究繞不開權利二字,但不管是權還是利,總歸又超脫了生死的範疇。”


    “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待到徐妙雲點頭,林澈方才繼續:


    “所以,我們就從生死,這個最大的外物說起。


    “生是死的開始,死也是生的開始,誰又能知曉他們之間的界限”


    “如果生死同屬一類的話,那又何必再懼怕死亡呢”


    “人們都喜歡得到而厭惡失去,喜歡神奇而厭惡腐朽,但聖人卻習慣將腐朽認為是神奇,將神奇轉化為腐朽。”


    “如此也就實現了了萬物統一,超脫了生死和好壞的限製,超脫了外物再對立上的局限。”


    “能夠平等的看待萬物,能夠像道一樣不仁不義,這樣才能明白萬物的玄妙之處。”


    聽聞此言。


    徐妙雲若有所思,不由的接話道:


    “所以說…無所謂得到,是因為他就如同大道,對萬物沒有區分,所以根本無法描述道”


    “狂屈能得道,是因為雖然身在世俗,但卻忘記了萬物的區分,所以他想要描述大道時,卻突然發現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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