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已經從話中聽出,這是林澈的報複。


    可是老朱還是陪著笑臉,他第一次深刻體會了什麽是憋屈。


    “陛下既然認為兒子不能教老子,那就算了。”


    林澈兩手一攤,麵對老朱的不樂意,他也無所謂:


    “我教陛下你聽不進去,隻能換一個人來教你了。”


    “陛下不用擔心!”


    “要是覺得秦王殿下,你聽不明白,那就換伱家老大太子教好了,總有一個人的話,你能聽進去。”


    聽到林澈調侃,老朱感覺紮心一樣憋屈。


    “不是…先生,你就甭說了!”


    朱元璋趕緊打斷林澈的話,嘴上連連討饒:


    “之前咱沒聽先生的,是咱不對!”


    “咱沒經過先生的允許,就自作主張赦免了先生的死刑…”


    “咱向先生賠罪!”


    “先生不要把咱的決定深埋心裏!”


    “都是咱的錯!”


    此言一出。


    朱家兄弟頓時覺得莫名其妙,覺得父皇開恩赦免林澈死刑,對方沒死掉反而怪罪父皇。


    父皇還得給對方賠禮道歉。


    這件事要不是他們兄弟親眼所見,說了任誰也不信啊!


    這…也太離譜了吧!


    “陛下嚴重了!”


    林澈麵對朱元璋的道歉,神情淡然:


    “咱這麽說,也是為了讓陛下多學點知識。”


    “正因為陛下是大明的皇帝,一國之君王,我才會對你要求更高,更嚴格,因為我所說的關係到王朝的興衰,民族的存亡…”


    “陛下若是真的不願意學,我也不勉強,反正這大明也不是姓林,而是姓朱的。”


    “不學就算了!”


    聽聞此言。


    朱元璋狠狠在自己麵額上拍了一巴掌,心裏懊悔不已。


    早知道林先生對自己這麽嚴格,還不如像當初一樣,躲在密室裏偷著聽呢!


    自己這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悔之晚矣!


    “咱,都聽先生的!”


    “請先生不吝賜教!”


    見朱元璋一副憋屈的模樣,林澈心裏暗笑,見好就收,沒在繼續為難他。


    今天已經讓這位皇帝陛下吃癟,沒必要往死裏打擊。


    “陛下是大明的皇帝,最高決策者,你必須時刻記得,不能像大臣們一樣眼光局限,而要統籌全局,這是一個合格皇帝最基本要求。”


    林澈端著杯子,與朱元璋碰了下,繼續道:


    “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以某一域…”


    “陛下為一代明君,一定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陛下作為大明的皇帝,最高決策者,你的任何一個決定,哪怕看似很小的決定,都在影響著整個大明王朝。”


    聽到這裏,朱元璋鄭重點點頭,對此他深有體會。


    “一個國家的決策,好比是圍棋,對弈時分為:布局、中盤、收官…”


    “若說下棋者一眼就能看穿棋局的千變萬化,那也是不切實際,但是好的棋手能夠做到,通過自己每下一步棋,都能預判對方對方接下來的步驟。”


    “不求你能掌握十步、百步,但起碼幾步要能掌握!”


    林澈頓了頓,接著道:


    “不得貪勝、攻彼顧我、舍小就大、慎勿輕速…這些都是圍棋中戰勝對手的手段,但高手真正的目標隻一個。”


    “那就是屠掉對手的大龍!”


    “不得貪勝、舍小就大、舍子爭先都說明一個問題,別糾結一城一地的得失,唯有大局最重要。”


    “時局如棋局,錯一步滿盤皆輸!”


    看著凝神屏氣的朱元璋,林澈放下杯子,對他道:


    “來,我們把當下的時局,當作一盤棋局。”


    “陛下就是一名棋手,並且棋風彪悍,對棋局寸土必爭,表麵看優勢巨大,把對手殺得節節敗退,對手棋局上大片地盤被你給占據。”


    “陛下勝利好似就在眼前。”


    “但是,陛下的危險也即將到來。”


    朱元璋聽了一愣神,滿眼不可思議。


    “對方被陛下吃掉的棋子,留下的大片空間,可以讓後來的棋子重新連成殺局。”


    林澈侃侃而談:


    “當後來的棋子繼續在留下的空間行走時,將會徹底分割陛下的兩條大龍…”


    “至此,奇差一步,滿盤皆輸!


    “希望陛下永遠不要輕敵!”


    “勝負未分,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林澈手指敲了敲桌麵,表情嚴肅:


    “與其戀子求生,不如棄子爭先,取得大勢…”


    “陛下親自操刀的這盤棋,已經被找到破解之法,並且形勢不容樂觀。”


    “我勸陛下不要執迷不誤,重新開始布局…”


    “從頭再來,沒什麽不好的,隻不過耽誤點時間而已。”


    話落。


    鴉雀無聲。


    林澈這般犀利點評,可謂一針見血,讓朱元璋自認為沒有絲毫破綻的布局,其實破綻百出。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他一下子難以接受這血淋淋的現實。


    自己通過雷霆之勢大開殺戒,好不容易才推動起來的變法,而今要推倒重來


    之前所做的努力白費了,之前殺的人也白殺了


    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因為自己的急功近利,沒有顧全大局,更沒有考慮可能帶來的連鎖反應。


    一步錯,步步錯!


    自食惡果!


    想到這,老朱目光呆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行了,別再猶豫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及時改正猶未為晚。”


    林澈掃了眼目光呆滯的朱元璋,淡淡說道:


    “我之前就說過,一旦做錯了,就要及時改正,錯誤的政策就要取締,而不要做無謂的修補。”


    “想著修修補補,不但於事無補,反而給你一種誤導,認為將就著可以就行。”


    “錯了,大錯特錯,對做錯的事,不必糾結,快刀斬亂麻,沒事好猶豫的。”


    “在這裏,陛下應該感到慶幸,早發現了問題,可以亡羊補牢,重新來過,倘若棋局進入收官階段…”


    “一切就全晚了,再無力迴天!”


    此言一出。


    失魂落魄的朱家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鄭重的點了點頭。


    “怪咱!”


    “咱大錯特錯了!”


    朱元璋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的一口將酒吞下,滿臉都是自責:


    “糊塗!”


    “愚蠢!”


    “咱當時急什麽啊”


    “明明再等一陣子,林先生就可以出獄了,便可以親自操刀布局…”


    “而今卻被咱搞的一團糟!差點釀成大錯!”


    “咱真是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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