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紅疤,眉頭緊緊皺起,想要說些什麽,但想到麵前的餐食是對方的同伴,一時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旁邊的王鵬忍不住,啞著嗓子難以置信道:“你怎麽能……”


    紅疤沉默片刻,放在身側的手鬆開又緊握。


    管家不懷好意地開口:“還愣著幹嘛?這晚宴能走出廚房的門,就已經符合了我們傑克公爵的標準。各位遲遲不吃,是看不起傑克公爵的品位嗎?這可不是一個客人該做的。”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股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規則力量再次席卷而來。


    紅疤雙眼微眯,率先拿起了叉子。


    白花花的肉入口,他咀嚼的速度並不快,從額頭延伸至鼻梁的紅色長疤像隻長蟲般緩慢地蠕動。


    管家麵上露出笑意,讚賞道:“這位客人很懂城堡中的規矩,也很欣賞公爵的品位。”


    他挑起自己胸口的金線,抽出懷表來。


    “我最喜歡守規矩懂禮貌的客人,這塊表就當做給你的獎勵吧。”


    接過管家的懷表,紅疤咧嘴一笑,麵上已無吃掉同伴的愧疚,“多謝管家賞識。”


    返迴座位,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大口地吃了起來。


    李劍強忍住食道泛上來的惡心,咬牙道:“他們可是你的同伴!”


    “同伴?”紅疤麵露譏笑,咽下口中食物,望來的目光猶如毒蠍:“能幫我通過任務,是他們的幸運。”


    “?!”


    王鵬深吸一口氣:“該不會是你親手將他們殺死,製作成……”


    他實在說不下去。


    就在剛剛他還覺得,這人說不定是迫不得已,隻能在兩位隊友死後迫於規則而這麽做。可這紅疤吃起來沒有半分難受,眼眸深處甚至隱隱帶了興奮。


    這不該是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反應。


    紅疤放下刀叉,不屑地望來:“是又怎麽樣?他們本來就是隊長指派給我的移動儲備糧,現在隻不過是做了他們該做的事。”


    他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對麵四人:“你們一個個這麽膽小懦弱,怪不得隻有三十多級,嘖嘖。別忘了,李劍王鵬,你們明天去的地點也是廚房,想選出誰當晚餐?”


    聞言,李劍二人的神色瞬間難看下來,血色全無。


    “你……”


    芳敏:“跟這種玩意兒多說無益。”


    她冷靜下來,掀起眼皮望了一眼紅疤,神情中隻剩輕蔑。


    紅疤正要開口譏諷,卻被突然抬起頭的小唐打斷。


    隻聽他輕聲道:“食同類者,有無邊罪業加身,生門難求。”


    說這話時,小唐眼眸深處冒出零星金光,麵上並無表情。


    就像是宣判紅疤的結局。


    “哈哈哈哈!”


    紅疤大笑起來,麵上愈發蔑視。


    “你們該不會以為,就憑這胡言亂語的幾句話,就能讓我害怕吧?我從小就是被嚇大的!”


    他小心翼翼地撫摸手中懷表,幸災樂禍道:“現在該著急的可不是我,你們要是不吃,恐怕沒法活著走出宴會廳。”


    就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管家緊接著開口:“傑克公爵可不喜歡違背他規則的客人,各位真的不吃嗎?”


    第二次警告過後,芳敏明顯覺得壓在身上的力量又強了不少,她有些唿吸困難。


    王鵬顫抖著手,試圖握起叉子。


    “叮當”


    金屬碰撞地麵的清脆聲響起,他又一次失敗了。每每想起盤中的是人肉……他就全身無力,更別提握起叉子,他沒法做到像紅疤那樣,為了任務進食人肉。


    李劍的神情中閃過掙紮,偏頭看了一眼從始至終沒有動作的兩人,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也不再去摸刀叉。


    管家笑眯眯道:“各位是決定違反傑克公爵的規矩嗎?”


    眾人還沒迴答,他就接著道:“不好意思,傑克公爵最不喜歡不守規矩的客人。”


    隨著最後一個字音的落下,有零散的黑氣自空氣中匯聚而出,頃刻之間便鑽入芳敏、李劍、王鵬三人的口鼻。


    從黑氣的體量來看,王鵬的最少,芳敏次之,李劍則最多。


    芳敏下意識想要阻擋,可身體卻絲毫不受控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陌生又詭異的力量侵入她的氣管。


    下一秒,她便覺得體內血液流動速度大大減緩,身體機能也跟著下降,就連她最引以為傲的感知能力都變得遲鈍起來。


    她模糊地看到管家的嘴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些什麽。


    過了幾秒,對方的聲音才緩緩傳入耳中。


    “傑克公爵有仁慈的心……”


    “雖然你們屢次冒犯……”


    “但偉大的公爵還是打算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今晚別再惹是生非,趕緊迴去休息。要是你們明天表現好,還是能獲得參觀畫展的資格。”


    芳敏的腦袋昏昏沉沉,她看著傑克跟小唐說了什麽,後者一臉思索,隨即頗為愉悅地點頭,起身跟著公爵去了。


    管家朝剩下四人招了招手:“晚宴結束,你們各自迴房。”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芳敏應下“好”後足足兩分鍾,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她猶如行屍走肉般穿過長廊,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安靜地躺在床上,閉眼。


    一切都是那麽理所應當,她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這個過程好似經曆了千萬遍。


    直到清涼之感在胸口縈繞,刺痛感扯動著她的神經,芳敏才猛地醒過來。


    急促的喘息後,她看到黑氣潰散,一副奇形怪狀的畫浮現在自己麵前。


    正是小唐先前借給她的祖師爺畫像!


    有清冷的聲音從那畫像上傳來:“為何你會有我的……供奉之物。”


    芳敏下意識迴想先前記憶,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小唐有危險!!”


    第023章 【古堡怪談(23)】


    芳敏在傑克公爵的房間中找到了小唐,看到他的時候,這人被白布纏在了牆上,活像是個巨大的繭。


    見到她來,小唐還熱情地朝她招了招手:“老板,你怎麽來了?”


    “噓”


    芳敏下意識將食指頂在唇前,示意小唐小聲些。


    “吱呀”


    她將厚重的門推開了些,謹慎地走進房間,低溫讓她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傑克公爵的房間除了小唐外空無一人,芳敏抽出激光槍,以防出現突發情況,同時緩步靠近小唐。


    細微的震動感從腰間傳來,芳敏垂眸望去,隻見剛才還呈現深綠色的危險檢測道具變為黑色。


    芳敏眼底微沉,忍著頭皮發麻之感迅速靠近小唐,抽出一柄短刀將其身上的白布割斷。


    “誒誒誒等等,老板你別破壞我的造型!”小唐出言阻止:“我這是在模仿雜株的生長過程,那位傑克先生一會兒要來看,他付了錢的。”


    芳敏:“?”


    “什麽?”


    小唐落地,頗為不悅地蹲下身去收落在腳邊的碎布:“他不懂農學一道,故花園中雜草叢生。他既花了錢,我便要指點他一番。”


    芳敏雙眼微眯,仔細端詳麵前這個小唐。


    趁對方不備之際,她猛地抽出懷中畫像,“啪”地一聲貼在小唐的腦門上。


    小唐動作一頓,房間安靜了兩秒。


    “老板……你這是在做什麽?”


    芳敏心裏慌得很,但麵上還是盡量保持鎮定,“驅邪。”


    小唐雖然看上去沒事,可這言行舉止都不正常極了,活像個被挖空腦子的傀儡。


    說不定是因為他祖師爺畫像被燒,脫離了保護,這才中招。但畫像已經貼上,她並沒有看到有黑氣從小唐的口鼻中溢出。


    等了有幾秒,芳敏麵上的嚴肅逐漸轉為疑惑:“你……”


    小唐拿起祖師爺的畫像,明白過來芳敏的意圖:“你以為我中邪了?”


    芳敏沉默片刻:“不是嗎?我和李劍王鵬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規則的限製,來的路上我去看了一眼,李劍的情況很嚴重。初步推測,玩家的實力越強,受到的影響就越大,所以我以為你……”


    小唐:“謝謝老板擔心,但我不會受邪祟之力幹擾,亦不會被幻力所困。”


    芳敏嚐試消化這句話,“可這兩天的幻境,你不是都看到了?”


    小唐:“確實能看到,但對你們來說或許難以分辨真假,甚至困於其中,可於我而言隻是幻象而已。”


    芳敏不太相信:“包括土豆湯?”


    “……”


    小唐將祖師爺畫像遞給芳敏:“老板一路過來用的就是它吧,有祖師爺在,確實萬法不侵。”


    芳敏沒有接下:“我不能拿,剛才你祖師爺顯靈,知道你把它借給我後好像不太高興,讓你手上的事兒結束後去祖廟找他。”


    “啊?”


    小唐一愣,音量猛地提高:“祖師爺顯靈了?!!!”


    芳敏:“?!”


    雖說那道清冷的男聲突然從畫像中傳來時嚇了她一跳,但程度遠不及現在。


    她趕忙捂住小唐的嘴,臉上寫滿了“真服了你是我祖宗”的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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