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承心中有些不滿，他在沈秀竹旁邊幹坐了半小時，中間不是沒有試圖說話，但往往無疾而終。他視線轉向中間的噴泉，試探著站起來，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夠到流動著的水。事實上，他對這裏的好奇遠遠要比沈秀竹這個人感興趣的多得多。噴泉水不斷從中間噴出再散向四周，像一把水傘在四周撐開，陽光照在上麵，隱隱有彩虹出現，這是餘承隻在書上知道的場景。他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但卻忘了腳下並不是平地，圍在噴泉池周圍的是一些較大的鵝卵石，他傾身時，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接向水中倒去。撲咚一道巨大的落水聲，沈秀竹後背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他最先反應過來，轉身就看到落水的餘承在下麵撲騰。“救，救命……”沈秀竹反應迅速，剛準備去找人救看到不遠處忙前忙後的傭人急急忙忙過來，他們似乎也是聽到聲音意識到不對，很快趕了過來，將餘承從噴泉裏撈了出來。餘承被嚇壞了，睜開眼的時候一堆人圍在他身邊問他怎麽會落水，彼時他全身濕透了，以為是自己犯了錯，下意識想逃避，幾乎是沒有猶豫，他一臉驚恐地看向沈秀竹：“我咳咳……”眾人神情一下變得不對起來，視線在沈秀竹和餘承之間來迴掃視，但誰也沒有說話。沈秀竹自然也注意到眾人的視線，他後背被打濕布料貼在皮膚上，頭發也在滴水，他蹙眉看向餘承，說：“你落水管我什麽事？”不說這一句話還好，一說，眾人的目光更加捉摸不定起來，但大家都是體麵人，誰也不會說破。餘承眼神微閃，身體顫抖著垂下頭。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最先發難的卻是剛剛來到的餘父：“抱歉，剛才家裏的傭人都和我說了，是我兒子貪玩不小心落水了，不知道有沒有驚到沈少爺？餘承，還不道歉？！”餘承一愣，似是沒有想到平日裏溫和的餘父會這麽嚴厲地看他：“對，對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沈秀竹神情冷淡下來，覺得這裏的人都蠢不可及，他看向身邊的陳伯：“陳伯，我想離開了。”“好的，小少爺。”餘父顧不得其他，忙追上去：“要不要換件衣服再走……”之後的事情餘承有些記不清了，他隻記得那天從沈秀竹離開之後，宴會就匆匆結束了，迴家後自己就被再三叮囑不能招惹沈秀竹。因為他們家有今天你全是仰仗沈秀竹的母親他那個從未蒙麵的姑姑。餘承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在書房外偷聽到的關於沈秀竹的事情，他一瞬間懊惱於被沈秀竹的眼神唬住，轉而直視沈秀竹，眼神挑釁：“你也就這點本事了，不過是個可憐蟲而已，知道你媽媽為什麽不常見你嗎？”沈秀竹猛地抬眸：“你什麽意思？”然而餘承卻不再說，徑直上樓離開。沈秀竹眉眼一瞬間沉下來，盯著餘承從自己麵前大搖大擺地離開。下午放學後，陳伯準時在外麵等他。沈秀竹坐在車上，不知為何又想起今天餘承說的話。知道你媽媽為什麽不常見你嗎？“你媽媽在忙，秀秀。”電話裏傳來沈越的聲音。沈秀竹迴到觀北裏後，並沒有第一時間按照往常一樣去座機處和爸爸媽媽打電話，他像是忘記了一般，吃飯，迴房間做作業，直到陳伯收拾好一切，依舊沒有去打電話的打算。陳伯看著縮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沈秀竹，提醒道：“小少爺，今天不和先生夫人通話嗎？”“反正又不會接。”沈秀竹眼睛沒有離開電視屏幕，抱著兔子玩偶神情平淡。陳伯：“怎麽會，昨天送先生離開的時候，先生可是和我說他今天有時間，會在晚上等您的電話。”沈秀竹盯著電視屏幕的眼神微動，下意識將懷裏的兔子緊了緊，他慢慢將視線挪到陳伯身上，抬起眼皮半信半疑：“真的？”陳伯微笑：“先生從不騙人。”“大人才最會騙人……”沈秀竹一邊低聲喃道，一邊抱著兔子從沙發上起來去打電話。聽著電話裏傳來的滴聲，沈秀竹心裏沒報什麽期待，畢竟昨天爸爸才剛離開，電話沒人接才是正常的，然而鈴聲響過幾秒後，話筒裏竟傳來沈越的聲音。沈秀竹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睛陡然一動，他眼睛略微睜大，聽到沈越的聲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問：“真的？……爸爸下個月真的會迴來嗎？工作不忙了嗎？”“嗯。”“……爸爸，今天我在考試，明天還要再考一天。”沈秀竹忍不住和沈越分享今天發生的事情。“知道了。”沈越頓了下，又補一句，“放鬆考。”“嗯！”沈秀竹聲音雀躍，“考試很簡單的，爸爸希望我考到第幾？”此時遠在異國千裏之外的沈越獨自坐在書房，他隨手翻著最近陳則生送過來的關於沈秀竹的資料，手指在上麵的成績一欄點了點，淡淡道，“都可以。”沈秀竹單手抱著兔子，另一隻手拿話筒，認真道：“我會好好考的。”“嗯。”沈越隨意應著，聽著電話裏傳來沈秀竹的聲音，麵上沒什麽表情，“我還有事情要忙，掛了，秀秀。”“那爸爸再見。”第13章 會迴來陪我晚上，沈秀竹步伐輕快地去閣樓找霍乘。連開門時喊霍乘哥哥的聲調都上揚了不少：“哥哥，你迴來了嗎"閣樓內一片黑暗，沈秀竹模糊看到窗下坐著的人影，淡淡的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傳來，與此同時，絲絲縷縷的木製茶香夾雜在其中。沈秀竹愣了下，連忙打開燈，走近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漸濃。霍乘坐在地毯上赤裸著上半身，帶血的衣服丟在旁邊，蜜色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脊背寬闊，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隱現，隻是肩胛骨上的一道刀痕太長，此時他正背著手，拿著棉簽動作略顯笨拙地一點點去擦上麵的血跡。空氣中淡淡的信息素飄來，輕輕柔柔地糾纏在沈秀竹身上。沈秀竹捂著口鼻從醫藥箱裏拿出口罩戴上，熟練地將抑製劑噴在周圍。等空氣中泄露的信息素盡數被壓下去之後，沈秀竹才走過去將霍乘手上的棉簽拿走，盤腿坐在他身後幫霍乘清理背後幹涸變暗的汙血：“哥哥，你又受傷了……傷口好長，疼不疼？”酒精碰到傷口，霍乘偏頭隻看到沈秀竹低頭認真查看傷口的模樣，他一雙眼微垂眼睫輕顫，似乎並不意外自己會受傷。霍乘弓著背：“小傷，看著厲害而已。”“怎麽弄的？”沈秀竹將紗布剪斷，一股腦將酒精全部倒上去在傷口周圍消毒。“今天去抓了個罪犯，對方狡猾的很，武器全被我們繳了在鞋底還留了一把軟刀。”霍乘垂下頭，手肘抵在腿上，猝不及防被過多的酒精刺激傷口，他“嘶”了一聲，討饒道，“秀秀，輕點。”沈秀竹看著霍乘背上足有20厘米長的傷口不置可否，隻說：“聯盟軍工還要學生出生入死嗎？”霍乘聽出沈秀竹語氣帶著的淡淡不滿，他笑了聲：“畢竟我讀的是軍事指揮專業，有點實戰訓練不是很正常的嗎？”“軍工大應該不會讓學生去抓手上有人命的罪犯吧，聯盟警察又不是吃幹飯的。”沈秀竹幽幽道。霍乘驚訝於沈秀竹在一些事情上的敏銳，他莞爾一笑：“真是瞞不過你，不過這件事還真和軍工大有關。”沈秀竹剪掉最後一截繃帶粘在霍乘背上，想了想問問：“上次哥哥受傷也是和這件事情有關？”“嗯。”霍乘說的輕鬆，“被人暗算了一把，學校的訓練成績取消了。不過這件事很快就會解決了。”沈秀竹點點頭，翻出來一件棉麻襯衫給霍乘：“就是因為這件事哥哥才一直沒有迴學校嗎？”這倒也不全是。霍乘在聯盟軍工大學的學生身份並不受約束，甚至一些信息都被聯盟加密篡改過，這次實戰訓練失敗之所以會被大肆通報，在某方麵全是拜霍風所賜，畢竟他已經被注意到了，如果強行壓下來的話反而會牽扯出更多的麻煩。“嗯，差不多吧。”霍乘並未多做解釋，他將襯衣穿上，想起來今天沈秀竹突然和他通話時問的問題，“我還沒有問你，今天怎麽突然問我畢沒畢業？”“唔。”沈秀竹摘掉口罩，沉吟了幾秒慢慢將臉偏過去，“沒什麽。”“嗯？”霍乘挑眉，眼中含著笑意，“秀秀不是說如果和我在一個學校上課就好了嗎？現在不想了？”沈秀竹打開書櫃，將裏麵的一隻穿著裙子的娃娃拿出來摸了摸，鬱悶道：“等我上軍工大的時候，哥哥早就畢業了。”“你想上軍工大？那裏麵一個個都是糙的不行的alpha。”霍乘想象了一下沈秀竹被軍工大那群不修篇幅的alpha圍著的場景，瞬間蹙眉。霍乘打量著沈秀竹的細胳膊細腿，藏在睡衣裏的細腰不盈一握，稍稍一用力仿佛就要斷。就沈秀竹這樣從小缺人陪、心思又單純的漂亮omega，如果真上了軍工大，一定會引來很多人覬覦，到時候沈秀竹被那些alpha花言巧語甜言蜜語稍稍一哄，被人聞了味道還被標記騙心騙身那該怎麽辦？就昨天沈秀竹被沈越丟下自己一個人迴家都哭得不行了，要是以後再受到感情上的磋磨，那不得成淚人了？霍乘越想眉頭皺得越緊。沈秀竹轉身就看到霍乘抱臂一臉嚴肅又皺眉地看著自己，他拿著手上的娃娃眨了眨眼：“？”霍乘起身，抬手一把拍上沈秀竹肩膀，神情複雜：“秀秀，軍工大不適合你，你承受不住的。”沈秀竹被霍乘拍的肩膀一縮，手上的娃娃差點掉下去，轉而聽到霍乘的後半句話，他表情一呆，詫異地看向霍乘：“……什、承受什麽？”霍乘迴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用詞不對，他抵唇咳了聲，試圖轉移話題：“沒，秀秀怎麽想去軍工大？那裏麵可是很辛苦的，無論什麽專業都要進行訓練。”也是正因為如此，軍工大年年招生，年年omega都少的可憐，每天的體能訓練都勸退了一大批omega。沈秀竹點頭，晃了晃手裏的娃娃，語氣認真：“我知道，哥哥，我爸爸媽媽曾經也是在軍工大讀書，我覺得我也可以的。”霍乘聽到沈秀竹提起父母時眸光微動，他揉了揉沈秀竹的腦袋：“這樣啊，那秀秀可要努力了，軍工大可沒有那麽容易進。”“當然。”沈秀竹仰頭看向霍乘，“我想去一定就可以去的。”霍乘輕笑：“這麽自信，在班裏第一名？”沈秀竹“唔”了聲，反問：“哥哥上學的時候也是嗎？”這時間有些久遠，中學的成績早就模糊了，霍乘想了想說：“我是以北區第一的成績進入軍工大的。”所以一定是第一附中的年級第一。沈秀竹原本還在思考明天的考試要做錯幾道題這件事，聽到霍乘的話，他略沉默了會，最後認真說：“哥哥，這次考試我也會考第一名的。”霍乘看著沈秀竹一本正經的模樣哭笑不得：“嗯？放鬆考就好了，不是第一也能進軍工大。”“我知道，但考第一一定會比考最後一名讓人開心吧。”沈秀竹盤腿坐在霍乘身邊，身體左右晃了晃，麵上肉眼可見地要比平常開心：“而且這次爸爸答應我，如果考的好的話，下個月就會迴來陪我。”“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霍乘撐著下頜看向沈秀竹，對方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彎，眼眸清澈好似含著星星，就像每一個普通孩子一樣，在被父母許諾成績如果提高就會得到獎勵一般那麽開心雀躍。但沈越那樣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嗎？霍乘眼底深意一閃而過，看著沈秀竹高興的模樣他不自禁揉了揉他的頭發，神情溫和地注視著沈秀竹，帶著連霍乘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秀秀一定會考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