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好似見到了一個個隱於黑暗之中的身影,正在向他磕頭跪拜,還有一個手持槊刀的老將軍,混身浴血,那嘴角還含著笑。


    “大炎的未來,拜托了!”


    一聲蒼老的喃喃,宛若就在耳邊迴蕩著…..


    “拜托了!”


    還有一個個白發蒼蒼的將士,也是衝他咧了咧嘴,好像還在大聲笑著,隨即也是抱拳行禮、單膝下跪!


    張遼一眨眼,那些景象卻又消失不見,就如同方才見到的都隻是幻覺。


    “哈哈哈!”


    耳邊還能聽到那一陣陣大笑聲,正在漸漸遠去.…


    “送,柳中殉城軍民!”


    張遼言簡意賅,還衝著東邊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禮。


    他知道,那些人….


    也終於踏上了迴家的路!


    時隔許久,總算.…


    能迴家了!


    “送,柳中殉城軍民!”


    眾將士也抱拳、躬身行禮,同樣大喊了一聲。


    “當家的.…”


    “別走!”


    好一些老百姓也似有所覺,一個個更是淚流不止,在大聲唿喚著,更有甚者還想跑進那黑暗之中,所幸被人拉住了。


    宋芷蘭、關書榮都是默然歎息,淚流不止…..


    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場內才漸漸安靜,唯有偶爾能聽到幾道啜泣聲,也僅此而已。


    “阿嚏!”


    忽的,一個車師國的俘虜打了一個噴嚏,在這靜謐的夜裏,顯得是這般突兀。


    霎時間,全場的目光都望了過去!


    烏木多、金汀戈望著那一雙雙直勾勾的眼神,後背不由泛起了絲絲寒意.…


    這一道道無比冰冷的眼神,著實讓人有種如墜冰窖之感,而給烏木多這些人的感覺更為可怖,就如同…..


    被厲鬼盯上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這些人又齊刷刷看向了張遼,目光中還帶著深切的懇求,就這樣幹眼巴巴地望著。


    張遼長歎了一口氣,並未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隨即就大步走向了另外一邊,與陳慶之等人,一塊吃起了烤羊肉.


    眼不見為淨!


    關書榮這兩百來人都大喜過望,不過也很有默契,並沒有多說什麽,一個個眼中還冒著綠光,一言不發,緩緩走了過去。


    這個場景,乍一看上去還真有些疹得慌!


    “不.…不要過來!”


    “走開!滾!快滾啊!”


    “大將軍饒命,饒命~呀!”


    “……”


    烏木多、金汀戈這些家夥沒了往昔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樣,那臉上倨傲的神情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惶恐不安。


    大禍臨頭!


    這些家夥在柳中城犯下的罪孽,也該還了!


    不少還在看守的將士也都轉過身子,望向了天邊的夜色,一些還閑談了起來,渾然見不到眼前發生的一幕。


    所有人也都清楚,接下來將會上演怎樣的情景!


    這一群飽受淩虐之人,還有著深仇大恨,好不容易有了報仇的機會,縱是做出一些最為慘無人道的事兒…..


    也不足為奇!


    “金汀戈,你個畜生!還我兒命來!”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踉踉蹌蹌就撲上前,將膝蓋受了重創、又被五花大綁著、行動不便的金汀戈撲倒。


    很快她就張開了嘴,狠狠咬了上去!


    “啊!”


    金汀戈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甚至都不清楚她口中的兒子


    究竟是哪一個,在過往的一個多月以來…..


    被金汀戈活生生踩死、甚至是騎馬踏成肉泥的嬰兒,太多太多!


    “畜生,受死!”


    又是一人咬了上去.


    足足十來個人,撲在了他的身上,張嘴撕咬!


    金汀戈很想反抗,但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又被這麽多人壓在身上,根本就是動彈不得。


    一個女的從他身上撕拉下一塊肉,縱是身上鮮血淋漓,仍在大口大口嚼了起來。


    嗬嗬嗬嗬!


    她還在不斷發出陰側惻的笑聲,目光冰冷。


    恨之極,則欲生啖其肉.…


    這會兒就連那些沒有轉過身去,想要湊湊熱鬧的將士也不禁一陣反胃,趕忙望向了另一邊。


    不曾經曆過那一件件絕望、悲慟的事兒,也斷然難以想象,這些人究竟會有多麽瘋狂!


    “啊!不要,救命!”


    金汀戈還想掙紮,卻被牢牢給摁住了,身上的肉就這樣被一口一口.…


    終於,那雙還在蹬著的腿沒了動靜,他的臉上充斥著濃濃的悔恨與驚懼,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自頭部以下,幾乎都成為血淋淋的骨頭架子,隱隱好似還能見著那內髒仍在跳動。


    餘下的這一千來名蠻子早被嚇傻了,臉上還滿是震驚之色,似是根本就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幕。


    “你.你們怎的這般殘忍?”


    “魔鬼….你們是魔鬼!”


    好一些畜生都被嚇壞了,竟失聲痛哭了起來,還有甚者更是大小便失禁,發出了一股騷臭味。


    “咯咯咯….”


    “殘忍?”


    一個女的嘴角還沾滿了血跡,就如同聽到了什麽好笑又好氣的事兒一般,那眼中的怒火更甚,猛地瞪大了雙眼厲喝道:


    “你們.…也還知道殘忍?”


    她身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衝一個還在叫囂著的蠻子的腿上,狠狠就踩了下去!


    “哢嚓~”


    一道頗為清脆的響聲,聽這架勢,怕是整個小腿骨都碎了.…


    “啊!”


    更為淒厲的慘叫,響徹了這片夜空!


    “你們在城內大肆放火,還將出口封鎖住,把他們活生生燒死的時候,殘不殘忍?”


    她又是一腳狠狠踩下!


    “用長繩係在那些女人、小孩的脖子上,還騎著馬滿城奔走,將那些人硬生生拖死的時候,殘不殘忍?”


    “啊!”


    那倒黴蛋子又廢了一條胳膊。


    “說好了不會在城中造下殺孽,卻將那些躲藏起來的人誘騙出來,再站成一堆,供你們這些畜生刺殺取樂。殘不殘忍?”


    她一腳就踩在了小指骨上.…


    每厲數一聲,就是狠狠一腳踩下,直到那個蠻子沒了知覺,嘴角溢血,還有身子在不停地抽搐著.…


    身上的骨頭,寸寸斷裂!


    .


    “殘忍…”


    那女的似乎也有些累了,淚水奪眶而出,臉上滿是悲慟之色,又惡狠狠淬了一口:


    “你們這幫畜生,也配喊殘忍?呸!”


    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一個被逼瘋之人發作起來,究竟會有多可怕!


    一個老者也走上前,衝著這些人咧了咧嘴,道:“還覺得她們的行為殘忍嗎?待會兒…興許你們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他拿出了一把刀子,還有一小瓶的水銀,一臉微笑。


    有一種刑罰,名為‘剝皮’之刑.…


    “不….不要….”


    “殺了我!殺了我!”


    一些蠻子認出了這兩個東西的來曆,也明白了什麽,還大喊大叫著,想要逃離這個地獄。


    熟不知,就在今天早上!


    他們還在洋洋得意一並跟了出來,在這柳中城內好好發泄了一把!


    張遼還在烤著肉,自是也能聽到那慘叫聲。


    “唉….”


    陳慶之望了那邊一眼,那眼中滿是複雜之色,長歎道:隻是希望,不會讓在他們心裏留下魔怔….”


    “不好說。


    張遼搖了搖頭。


    虎豹騎羽林郎將張英,也擰眉道:“這樣做,究竟是好是壞?”


    在這近兩百人之中,大多都是一些平民老百姓,往昔也都是秉性溫和、與世無爭的那種。


    不過….


    兔子急了還咬人!


    而今之所以表現得這般瘋狂,無非就是恨極!


    但從一群羊猛地變為了狼,這種轉變太大,尤其更是還將人性之中的那種暴虐給完全激發出來…..


    這樣帶來的負麵影響,也太深了一些!


    陳慶之等人就是在擔心:事後這些老百姓會不會想不開,亦或者是來個性情大變,就這般徹底墮落淪喪下去。


    這樣也算是毀了!


    燕雲十八騎仍舊一言不發,靜靜地吃著烤肉,張遼以及虎鐵騎的幾員戰將也是沉默。


    對那些慘叫聲,幾乎無動於衷!


    城內近萬條的人命,絕大多數還都是慘死街頭、下場無比淒慘,那些枉死之人的冤屈又能說與誰聽?


    因果之間,本就相互依存,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數!


    這些蠻子自作孽,不值得憐憫!


    張遼望著正劈裏啪啦’燒著的柴火,目光微凜。


    這些老百姓,壓抑著的仇恨太深了!


    倘若不能在沉默中爆發,也就隻能在沉默中走向滅亡。


    “不會的。吩咐人這幾天都好生看著,不要讓他們一時衝動,做出什麽傻事就行了。”


    “畢竟這一個多月的黑暗日子都熬過來了,他們的心中定然還有羈絆,一個支撐他們活下去的理由。”


    他緩緩道。


    整整那麽多天的折磨、過著那種非人般的生活,光是想想都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就是那般日子都能挺過來,這足以說明這裏邊的事兒並不簡單!


    幾人都是點了點頭,並未再多說什麽。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的韌性與堅強,很有時候往往都可能會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興許…..


    一切都隻是多慮了!


    關書榮這二十來個還活著的武卒衛,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是在軍中廝混了大半生,折磨人的手段就更為淩厲。


    一個車師國的將領直接就被綁在地上,動彈不得,就在他一臉驚懼,想要大喊大叫的時候….


    一張浸滿了水的黃皮紙直接就蓋在了臉上!


    “唔….唔!”


    也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就連唿吸都變得極為困難,還在那兒拚命掙紮著。


    “唿,唿!”


    終於,好不容易才將那一層黃皮紙弄破,正想大口大口地喘上幾口氣,一個老漢獰笑著,又往他臉上再蓋了一層.…


    就這般如此反複,直到蓋了足足有六七層左右,那一層薄薄的黃皮紙卻怎麽都吹不破了。


    他已漸漸有了窒息感,手腳更是在瘋狂地使勁兒,想要掙脫束縛,卻被牢牢摁住了。


    最後,在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這個蠻子也就沒了聲息.…


    “啊!”


    在旁邊更是有不少無比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有的被點了天燈,身子被慢慢燃燒,一點一點,直到全身都燒著,最終落得個烈火焚身的下場。


    也有的親眼看著自個的皮緩緩從身上蛻了下來,隻露出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子…..


    這一幕幕極端血腥的場景,光是在一旁見著,都足以讓人瘮得慌!


    剩餘的蠻子也都被嚇得不輕,往昔那一副副無比囂張老師肆意大笑的猙獰麵孔再也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比惶恐、驚慌之色!


    而恐懼還在蔓延。


    “啊!”


    終於,有膽小的家夥慘叫一聲,隨即身體一陣抽搐,在倒地之後直接就是口吐白沫….


    不一會兒就沒了聲息,看來是被活生生給嚇死了!


    不少被綁著的蠻子,眼中都是露出了豔羨。


    這時候,能被嚇死也是一種福氣!


    烏木多口幹舌燥,在心裏邊更是惴惴不安,他總算是明白,什麽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眼睜睜見著這些酷刑在跟前上演,並且指不定什麽時


    候就會落到自個的頭上,又有什麽事兒能比這個更為折磨人?


    他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好好在車師國待著不行,非要來趟這一趟渾水?


    不過若是能重來一次,烏木多也同樣會跑到這兒來再大肆造下殺孽…….


    因為一個人性子之中的暴虐,無論如何是遮掩不住的,除非是他沒有那個機會。


    人性本惡,這些蠻夷沒有受到教化、啟智,不知何謂禮義廉恥等等,那跟野獸又有什麽區別?


    “嘿嘿….”


    就在烏木多後悔不已的時候,一張髒兮兮的笑臉卻是湊了上來,將他都給嚇了一大跳。


    “不!不要,不要過了!”


    殺了我!快殺了我!”


    這一夜的柳中城注定難以平靜,好在眾將士都是吃過苦的,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那慘叫聲,倒也能夠安然入睡。


    養精蓄銳!


    縱橫沙場這麽些年,什麽血腥的大場麵沒有見過?


    區區一點兒小打小鬧,又算得上什麽!


    張遼也躺在了一棵大樹下,望著那璀璨的夜空,目光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望著望著,他也漸漸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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