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有急報傳來,竟是突厥後庭,也便是頡利可汗之子再起的突厥,從北方再度的,席卷中原。


    他們出擊迅速。


    前幾天,有一城將領反應不及時,竟是直接被突破城池,殺了進來。


    到如今戰報傳來,已經是幾天後了。


    終究,


    電報還隻是流傳於大炎國都雁雲城,其他地方,還並沒有普及,也就造成了如此慘劇。


    此戰報傳來,李寬震怒,當即率領一隻軍隊,北伐征討蠻子!


    ……


    柳中城,大炎北境。


    姑且也隻能算處在整個伊州的邊緣,位於靠近冰原之腹地,位置相對來說可能會比較偏僻。


    不過卻也正好橫亙在了伊城與雁門關之間,算得上是一處咽喉之地!


    這一路走來,李寬一行人都沒怎麽遇著敵軍,除了他率軍前來,還有陳慶之,以及張遼。


    此刻。


    從柳中城傳來的戰報推測,柳中城還算安穩。


    當初他們撤離伊州的時候,五十裏之內都被敵軍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一個蚊子都飛不進去。


    倘若從眼前的情況來看,興許就隻有一種可能:柳中城已然岌岌可危,甚至都有可能早被敵軍破城而入。


    占領了柳中城,再封鎖這片地兒也就沒了意義!


    李寬也從那空氣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禁皺了皺眉。


    旁邊柳中城迴來傳信的士兵,還沒意識到什麽,或者說並沒有想那麽多,看上去還頗有些興奮,嚷嚷著:


    “陛下,我們柳中城也有上好的美酒!還有城西的餅子鋪,羅叔一家做的餅子在整個西域都是出了名的。”


    “等趕跑了那些蠻子,我讓鄉親們將藏了那麽多年的酒都拿出來,好好犒勞犒勞大夥兒!哈哈,喬爺爺肯定不會拒絕!”


    他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旁邊幾人都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心裏邊份外沉重。


    此人口中的喬爺爺,當然指的就是柳中城的守將,喬衛。


    “走!”


    李寬也不多廢話,縱馬就往前掠去,眾騎也緊隨其後!


    柳中城,城東一處較為偏僻的地兒,關校尉等人藏身的地窖就位於此處,並未在院落之中,反倒是在一個雜草叢生的位子。


    一點兒都不起眼!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饒是那些突厥人之人想破了腦袋,也斷不可能會發現這個地方。


    關校尉名為關書榮,本是一介書生,後來棄筆從戎入了武卒衛之中,跟隨大夥跑來了大炎,最後被挖掘出來,當了守將。


    他同樣是兩鬢斑白,氣質還有幾分儒雅,帶著一股書生氣,而那雙渾濁的老眼中也滿是滄桑之色。


    “一點兒都沒有了嗎?”


    關書榮砸吧著幹巴巴的嘴唇,澀聲道。


    “沒.…沒了”


    老者搖了搖頭,腳步也有些發虛,那身子更是顫抖不已,忽的他竟然沒能站穩,就要栽倒下去。


    “老孟,你怎麽了?”


    關書榮幾人趕忙上前去,攙扶住了他。


    “沒事.沒事…就是累了,休息…休息會….就好…”


    孟易臉色發白,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連嘴唇也在抖個不停。


    “孟爺爺!”


    幾個身形消瘦的小娃娃也圍了過來,撲在了他的身子上,在小聲抽泣著。


    那些少女、三四個老人也在默默擦拭著淚水。


    “沒事的,好孩子….別哭,別哭….”


    孟易揉著他們的小腦袋,還在低聲安慰著。


    “到底怎麽迴事?”關校尉蹙眉道。


    “唉!”


    一老嫗長歎了口氣,緩緩爬了過去,靠在了牆上,有氣無力道:“關.…關校尉,我家老頭子已經兩三天沒吃過東西了。”


    她將自己的褲腿卷起,慘然一笑,那雙渾濁的老眼中也浮現出了淚花:“你們看吧。”


    關書榮幾人望過去,就見著她的腳無比浮腫,看上去都有些畸形,難怪都沒法走路,還要爬著過來。


    老嫗拿手去摁了一下,那塊地兒不一會兒就凹陷了下去,並且還是不會立馬就複原的那種。


    這是.…


    餓的!


    “你們!”


    關書榮目光微凜,也將孟易那寬大的褲腿緩緩卷起就見著他的腿更為浮腫,都已經有些泛青.…


    仿若一摁下去,就會有水冒出!


    這七八個將士都沉默了,那臉上的表情頗為猙獰、都極為痛苦,終究也有幾個沒能忍住,跑到了角落中哽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此情此景,又如何還能忍得?


    他們也不敢哭得太大聲,唯恐這個秘密藏身之處會被發現,到時候在這兒的人都得喪命。


    大夥兒也都是在苦難之中討日子,而經曆過饑荒的人,也應當知道:過度的饑餓非但不會使人消瘦,反而還會浮腫。


    隻是自入了大炎,成為大炎百姓後,這種日子不再有了。


    可隨著如今突厥的再次入侵,城池被圍,也在次的無糧起來,這也讓許多人,仿佛夢迴當年那段挨餓的日子。


    “沒….沒事,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早該死了。隻是餓幾頓,不礙事的。別….別擔心。”


    孟易咧了咧嘴,看上去就極為虛弱。


    躲藏了都快幾天了,見不到太陽,這兒的糧食也不夠多,他們這四五個老家夥也都商議著少吃一些,好省點口糧。


    餓一下,又死不了人!


    他這一番話也讓幸存之人的心裏更酸,一個個都在默默地流著淚水。


    在她們的眼中,有浮現了無盡的恨意: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就這麽一群老弱婦孺,隻要走出這個地窖,甚至都不需要半盞茶的功夫,就會被那些畜生抓住….


    到時下場會有多淒慘,可想而知!


    “老關,讓弟兄們再去找找看吧!”


    一須發皆白的老兵緩緩吸了一口氣,道。


    在這些剩餘的將士之中,也就隻有一個算是較為年輕的大漢,其餘的都頂盔提甲,年歲也約莫在六十歲之上。


    或是白發蒼蒼,也有的是滿頭灰發!


    不過那氣勢卻絲毫不減當年!


    “好!切記不要中子敵人的陷阱!這些畜生,越來狡猾了!不管你們見著什麽,都得沉住氣。”


    關書榮也不是優柔寡斷之輩。


    “關爺爺,我們.讓我們也一起去吧!”一個衣衫襤樓的少女道。


    “是呀!都有手有腳,也能跑!隻要小心一些,遇上那些畜生,大不了跑快一些就是。”


    有女子也道。


    這些人都紛紛站了出來,除去小孩子跟老人,也有七八人左右,都是一些女人….


    這七八人的心裏邊也都很清楚,在跑出去後究竟會麵對什麽,因為在外頭晃悠著的.…


    就是一群畜生,殺人不眨眼的食人魔!


    不過也沒有人會害怕。


    女本柔弱,但在性子之中同樣還藏著堅強!


    “不.…不行!”


    孟易有些急了,趕忙開口阻止。


    女的跑出去,倘若被那幫蠻夷發現了,那下場可要淒慘的多:淩辱一番是免不了的,迎接她們的還會有更多的酷刑。


    那場景簡直令人發指,光是想想都足以讓人怒火中燒!


    “孟爺爺,我們這幾個都能跑得動,而且對城裏的地形都很熟悉,隻要足夠小心,就不會出什麽事兒!”


    宋芷蘭道。


    “你們不了解!他們的手段可多著,也極為狡猾!一個個小丫頭片子.…不諳世事,很容易著道的!”


    越騎校尉丘春道。


    “沒錯!”


    在他身邊,也有人點頭。


    “不會出什麽事兒的!如果真的遇上了,大不了就先躲起來。”


    “等到天黑再摸迴來。這城內,我們可熟著!”


    “就讓我們去吧!孟爺爺這樣,也撐不了多久的!”


    “多個人也能多一份力!”


    “……”


    一個個也都在苦苦哀求著,臉上的神情都極為不安。


    她們沒辦法就隻能這般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這一張張熟悉而又蒼老的麵龐漸漸減少。


    “要不….就讓她們去唄?大不了到時候由俺護著…”


    剩餘的將士之中,唯一的一個大漢咧了咧嘴,道。


    良久,關書榮才點了點頭,沉聲道:


    “要一起去也可以。不過切記,出了這個地窖,就隻能各安天命了!不管你們遇著什麽、看到什麽,都要保持冷靜!若是….”


    “若是有人被抓了,哪怕那個人就是我,你們都不能來救!因為落到那幫畜生的手中,一切都是命了!”


    “可明白?”


    他的臉色極為凝重,一字一頓地告誡著!


    在這個地窖之外,迎接她們的將會是一個無比殘酷的世界,人命.…


    真的如同草芥!


    “知道!”


    宋芷蘭等人鄭重點頭。


    這件事兒也算是定了下來,一共就有十八人出去尋找糧食,大多都為老頭兒、女子,還有幾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兩個大漢。


    丘春在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發現沒人了,才將那地窖口打開,一行人就這般小心翼翼、魚貫而出。


    餘下的老人則是留在了地窖中,一個個的臉上都滿是擔憂之色,心裏邊更是惴惴不安、擔心不已。


    這一去,又有多少人能夠迴來的?


    “唉….”


    孟易長歎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剛出地窖,那不算多刺眼的陽光灑在身上,連周遭的氣氛也無比清爽,宋芷蘭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如癡如醉之色。


    被困在裏邊這麽久,以甚至於連曬太陽是什麽感覺都要忘了.…


    “小心行事,咱們是出來找糧食的!其餘的事都不要搭理,不管你們見著什麽!”


    “如果被敵人抓住了,若是可以的話最好還是自盡吧!因為沒有人能救得了你們!”


    關書榮臉色陰沉,那神情分外凝重。


    “好!”


    眾人心裏邊也是一沉,都在小聲應著,隨即一個個也都分散開來,跑到各處去尋找糧食。


    自打一個多月前,敵軍破城而入,一行人紛紛躲到了地窖裏邊避難,宋芷蘭這還是第一次出來。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整個城內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儼然化為了一處修羅場!


    血腥惡臭彌漫,到處都是肢體殘缺的屍體,而在路邊的溝池裏,更是堆屍貯積,一個個手足相枕。


    那血水流入到水中,變成了五顏六色,至於池塘更是早已被屍體填平了!


    在街上偶爾也能見著嬰兒的屍體,或遭了馬蹄的踐踏


    或是被人足所踩而亡


    死相極慘!


    往昔的繁華一點兒都看不見,整個柳中已然變成了一座死城、絕域!


    宋芷蘭很想哭。


    為這些枉死的無辜之人….


    但她不能,甚至於都不敢多看一眼,因為會壓抑不住怒火,害怕見著那一副副慘死的麵龐。


    其餘人也同樣是這般心情,卻隻能越發小心翼翼,唯恐自個會被發現!


    這十八人分散在城中,搜尋了起來!


    城內當然不止隻有關書榮這些幸存者,當初李元忠、喬衛、冷寵等人早就考慮到了會被敵人破城的情況!


    整個城中早就挖了不少地窖,具體數量有多少,或是藏在哪兒,其實也沒有多少個人清楚。


    縱是關書榮身為督軍校尉,也才知道十來處罷了.…


    宋芷蘭這些人也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會被再三告誡:無論見到了什麽,都不要去理會!


    還有一些,藏在其他地窖的幸存之人被抓住了!


    就這樣被五花大綁、捆在了大街上,都穿著極為單薄的衣裳、或是赤身裸體,遭受著更為痛苦的淩虐。


    這些人之中,有老人、小孩、女人,白發蒼蒼的將士.…


    而看守的也才四五個人,仍在肆意地大笑著、麵目猙獰,隨即對他們進行慘無人道的折磨!


    “畜生!有本事就殺了老子!”


    “哼!終有一日,我大炎王師到來,爾等,也免不了遭受清算!”


    “哈哈哈!你們就等著吧!”


    “今日之辱,他日定當十倍奉還!”


    這一個個興許是剛被抓住的,還有那麽一點兒的力氣,都在紛紛破口大罵著。


    那幾個蠻子也許是有些不耐煩,桀然一笑,走過去就又是狠狠幾鞭子。


    “啪!”


    “啪啪啪!”


    幾聲脆響,無比大聲,聽的令人心驚膽戰。


    霎時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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