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就在這一日。


    長安明德門外,如往常一般,商隊排著隊進城,百姓則是在另一個側門進進出出,


    可,


    就在此刻。


    一匹戰馬,一位斥候,身後插著三杆大唐戰旗,衝進了長安,順著朱雀大街,衝向了皇城。


    這一幕,


    也讓朱雀大街兩側茶樓酒肆的百姓,給注意到了。


    現在的平靜,


    冬日的慵懶,百姓們基本上都不忙了。


    都在等著下一個春天,所以閑談南北,就成為了主要的事情。


    自然,見到這一幕,不免也要猜測一番。


    畢竟,


    三竿戰旗,這可是代表了無比緊急的事情,任何關卡不可阻攔,任何城門都要允許通行。


    “怎麽迴事?這斥候穿著,應該是從幽州那邊過來的吧?幽州甚至北疆那邊,難道又出什麽事情嗎?”


    “不清楚,但….最近也沒有聽說什麽事情啊,北邊很平靜,那些行走於雲洲城和長安城的商人,也都沒有帶出來什麽消息。”


    “難道….突厥又下來了?不應該啊,他們剛不久打了敗仗,而且若是突厥南下的話,如此緊急的戰事,戰旗應該是血紅色的。”


    “也是,難道說,是蒲縣那邊?不對,蒲縣那邊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打扮,這一看,就是邊軍。”


    “說來,都這麽長時間了,青州咱們大唐還要不要了?難道說,真的不要了?這麽長時間了,也沒打起來,到底怎麽迴事?”


    “不知道啊,不過….青州就這麽丟了,陛下心裏,難道不憋屈嗎?”


    “憋屈?陛下憋屈的事情還少嗎?反正陛下能忍,咳咳咳,算了算了,喝茶,莫談國事。”


    “你小子的嘴是真損,小心啥時候禍從口出,哎,其實相比於大炎,還是突厥更重要些,大炎怎麽說也是咱們漢人建立起來的國家,突厥異族,他們可不會有任何的留手。”


    “誰說不是啊?可是突厥….人家兵強馬壯的,咱們大唐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把突厥給打一頓,也好出出氣呀,渭水河畔那簽訂的盟約,就這三年,我聽說都要送給突厥送了上千萬貫了,這還不算糧食,奶奶的,咱們大唐百姓累死累活栽種的糧食,到最後都便宜突厥那群孫子了。”


    “說的是啊,但突厥人你不是不知道,驍勇善戰,難啊,現在能抵擋住突厥不要繼續南下,就謝天謝地了。”


    “沒錯,草原廣闊,咱們軍隊若是衝向草原,怕是真的會被突厥人殺的很慘。”


    “…….”


    食客茶客們,議論紛紛。


    一壺熱茶,談天說地。


    可一旦提起來突厥,無不透露著憋屈和悲忿。


    突厥,


    是大唐人心中的刺,絕對的刺!


    特別是曾經的楚王。


    這個如今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稱唿,更是讓他們唏噓。


    曾經的楚王,


    多麽的意氣風發,霸氣絕倫。


    結果….


    哎….


    名字是什麽,有些人甚至都已經忘記了。


    隻有楚王這個稱唿了。


    時不時的,倒是還能有人提起來。


    小心翼翼的提起來,隻因在長安城,楚王的名字是個禁忌。


    不過。


    哪怕是提起來,也不過是歎口氣,或者說溫一壺酒,朝北祭奠下。


    楚王啊楚王,


    多麽的驚才豔豔,結果就這麽磨滅於國家的進程中,連一朵浪花都沒有,甚至到最後連名字都要被人遺忘了。


    百姓們,感慨萬千。


    當然,


    這樣的感慨,也主要是對大唐的無奈和對大唐軟弱的歎息。


    沒辦法。


    真的是沒辦法。


    大唐這三年真的是憋屈,先是突厥,後是大炎,對外的軟弱,從未讓人失望過。


    ….….….….….….


    此時。


    皇城。


    太極宮。


    李世民處理著政事。


    手邊有一壺熱茶,時不時的會放下筆,端起茶杯,望著大殿外,微微出神。


    冬天,


    不僅百姓事情不多了,就是朝廷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平靜,這個詞似乎和冬天很配。


    但….


    李世民心頭的事情,卻還是一直壓著他。


    這一年就要過去了。


    可大唐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起來。


    相反,比前一年還要糟糕。


    青州,沒了。


    現在李世民睡覺的時候,都擔心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大唐全境已經被大炎大舉入侵了。


    一直這麽下去,也不是法子啊。


    而且蒲縣那邊也沒有任何的動靜,大炎似乎也並不想著繼續南下擴張,難道….大炎之前真的是在嚇唬自己?


    等到了明年開春,


    一切就緒後,要不要試一試,和大炎打一打?


    青州,


    那麽大的一塊領土,總不能就這麽沒了。


    李世民思量著,心裏嚐試著做出決定。


    但。


    也就在這個時候,寂靜的太極宮,被一道聲音炸裂。


    “報!”


    “陛下,陛下!”


    “北疆來消息了,是那邊的急報!”


    李君羨衝了進來。


    身後,還跟著一位邊軍斥候。


    李世民手中茶杯猛的一抖,幸好茶水被他喝的差不多了,不然,總得是撒出來。


    “北疆?”


    李世民心中的思緒直接被打斷,整個人都猛的站了起來。


    臉色,無比凝重。


    隻要涉及到北疆的急報,似乎從來就沒有過好消息。


    難道,突厥又開始作亂了?


    李世民的唿吸十分急促。


    “什麽事情?”


    李世民死死盯著那身後插著戰旗的斥候,沉聲問道。


    那斥候聞言,立馬把手裏的戰報遞了上去。


    “陛下,這是柴紹柴大將軍親手寫的,十萬火急的情報,還請您過目!”


    斥候也絲毫不囉嗦,從胸前的竹筒裏掏出來一封信件,快步恭敬的遞了上去。


    李世民立馬接過來。


    撕開。


    一目十行。


    他看的無比專心,唿吸也不由得急促粗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世民身子晃了晃,這才堪堪反應了過來。


    他望著斥候,又看了看李君羨,張張嘴,可是好幾次,都沒有說出來話。


    李世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又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地,鄭重的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了桌上,醞釀了片刻,才終於發出了聲音。


    “李君羨,把…把….斥候帶到店去歇息吧,記住!重商百兩!”


    “另外,再把藥師,老程,秦二哥,對了,還有玄齡,克明,輔機他們都給朕叫來。”


    “去,快去!”


    李世民說著說著,聲音越發的急促起來,最後的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李君羨不敢耽擱,急忙拉著邊軍斥候出殿,然後匆匆去傳喚眾人。


    李世民望著李君羨的匆忙而去的背影,深吸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雙眸出神。


    難以置信。


    靈魂出竅。


    頭皮發麻。


    渾身顫抖。


    冷汗直冒!


    “陛下!”


    旁邊的內侍不明所以,想要攙扶。


    李世民搖搖頭,製止了他的動作,但什麽都沒有說。


    他的腦袋輕輕靠著後麵的桌子。


    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咕咚….”


    他又咽了口唾沫。


    可是,還是感覺嘴巴裏就像是火燎一般,幹澀的無比厲害。


    “茶….茶….”


    李世民吐出來兩個字。


    內侍急忙把茶杯端過來,放到了李世民麵前。


    李世民接過來。


    可是,


    手有些哆嗦,茶水全都溢出來了。


    他鬆開了手。


    用力的攥了攥,再去接,可手還是不受控製的顫抖。


    茶杯都端不穩。


    “陛下,陛下?”


    “要不要….去叫太醫?”


    旁邊的內侍見狀,立馬急切的問道。


    陛下這是怎麽了?


    茶杯都無法端著!


    “不,這裏沒你的事了,把茶杯放到那裏,就此退下吧。”


    李世民閉著眼睛,直接吩咐道。


    內侍隻能照做。


    過了很久,李世民才重新把茶杯端了起來,一口飲進。


    溫熱的茶水,順著食道直接衝向了胃部然後,刹那間,他都想要去解個手了。


    但….


    李世民忍住了。


    他長長吐了口氣。


    可一杯水下去,還是壓不住嘴巴裏的幹裂。


    再咽了口唾沫,還是生疼的厲害。


    大炎啊!


    大炎!!


    突厥的十萬大軍,幾萬人直接喪命於雁雲城下,一萬五千人直接成為了大炎的俘虜。


    盡管草原上還有十幾萬大軍。


    但最精銳的一批,就這麽折損了。


    可以預測到。


    突厥,幾乎是要分崩離析!


    而情報上也說了,現在整個草原上,都似乎不見突厥人了,大炎把不少百姓培養成了賞金獵人,武風純粹,一個突厥人三貫錢,他大炎皇帝是真的能想出來。


    他….


    他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大炎,這到底怎麽做到的?


    與突厥最精銳的戰士作戰。


    大炎傷亡加一起才一萬多人….


    這個念頭一出來,李世民又是打了個寒顫,唿吸,越發的燒灼起來。


    大炎,也太恐怖了!!


    這一瞬間,


    李世民心裏還都充滿了僥幸,開始僥幸,當初在蒲縣自己沒有傻傻的開戰。


    撤退,才是最好的決策!


    剛才,


    自己竟然還想著去和大廈炎試一試,娘的,這還用試是嗎?大炎都已經這樣了,突厥人十萬精銳大軍都打不下來一個城池,自己難道還要去送死嗎?


    頡利可汗啊頡利可汗,朕,這一次真的是要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朕的名字真的要徹底的刻進恥辱昏君名單裏去了。


    現在李世民腦子裏,隻有一個畫麵,


    那就是如果真的和大炎開戰,自己的那五萬精銳大軍全部折損,被大炎統統消滅。


    到時候,


    大唐大多數地方,也就完了。


    這話一點都沒有多說,也沒有恐慌,是真的完了!


    僅剩的大軍,是還有十幾萬,但是根本沒法守住大唐那麽大的疆土。


    李世民又咽了口唾沫。


    他都不敢想了。


    坐在地上,靠著案桌,就像是呆傻的死人一般。


    沒過多久,


    李靖,程咬金,房玄齡,杜如晦這群人匆匆趕來了,


    陛下派人去傳喚他們,無比焦急,自然是眾人也不敢有任何的差池。


    特別是李君羨,還說是關於北疆的事情,這讓他們更不敢耽擱了。


    北疆啊!


    特別是幽州。


    那裏有大唐太大的痛了!


    若是趁著這個冬天,突厥再次南下,大唐可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眾人踏進太極宮,就看到李世民坐在那裏,靠著案桌,一動不動。


    “陛下,臣杜如晦拜見陛下。”


    “陛下,您怎麽了?北疆又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陛下可還好?要不要傳太醫?”


    “…….”


    眾人恭敬拜見,但叫了數聲,卻見李世民一動不動,就如同木樁子般,立馬急了,想要叫太醫,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世民的眉毛顫了顫,他的眼睛,睜開了。


    目光巡視,掃過眾人。


    “你們來了啊。”


    “看看吧,都看看吧,是柴紹寫的戰報,就在上麵放著。”


    李世民沙啞道。


    李靖,秦瓊,房玄齡等人相視一眼,快步走到案桌前,果然,上麵是有封信。


    他們小心的展開,全都衝了上去。


    可是下一息,他們的身子,也都徹底的僵住了,唿吸,一下子停滯。


    剛才還因為他們有些槽亂的太極宮,再次寂靜下來,猶如墓地,死寂,落針可聞。


    這.…


    這!!!


    這眾人盯著炸裂的情報,緩緩抬起頭,你看我我看你。


    紛紛抿了下嘴唇,嘴巴裏一下子全都幹了。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說實話,


    他們想過無數種,該如何打擊突厥的方法,也想過該怎麽和突厥人戰鬥。


    但是,他們全都沒有想過,突厥人會付出這樣的代價,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幾萬人陣亡!


    一萬五千人被俘!


    突厥即將崩潰!


    草原易主!


    大炎,他們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一個月,這才不過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大炎便做到了,他們大唐連想都不敢想的勝利,他們之前一直覺得,大唐能夠就這麽穩住突厥,擋住突厥南下,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反攻草原,絕對不可能!


    而大唐想要取得這樣的戰果,更是不可能!!


    大炎,付出傷亡總計一萬多人,卻是做到了!!


    而如果大唐要做到,這樣得死多少人?無法想象!真的是徹徹底底的無法想象!


    眼下這可好….


    大炎帝王,這是直接把突厥的根給滅了!


    我滴個乖乖!


    大炎帝王,這也太狠了。


    咕咚….


    眾人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他們,緩緩走到了李世民麵前。


    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的坐在了地上。


    信,放在眾人中間。


    傻了,徹底的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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