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


    嬴陰嫚和侍女阿珠從明雅院出來,剛走到院門口,迎麵碰上了匆忙趕來的醫者姬盧和阿良。


    看到嬴陰嫚,阿良急忙拉停不看路就往裏衝的醫者姬盧,而後拱手俯身行禮:“見過家主。”


    醫者姬盧扶了一把由於慣性使然向前的腰間藥箱,然後匆忙跟著阿良向嬴陰嫚行禮:


    “見過女公子。”


    “女公子,姬某著急救人,麻煩您讓一讓。”


    嬴陰嫚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語氣淡然地開口:


    “姬醫師,我記得你居住的地方距離明雅院,不過是一刻鍾的距離,這距離阿薇去求救已經大半個時辰都過去了,你怎麽現在才來?”


    “幸虧隻是女兒家的月事,沒有大礙。”


    “若真的需要急救,按照姬醫師這速度,就隻能趕上吃席了。”


    “這…”醫者姬盧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後腦,“這確是怪我,昨晚迴來之後,便想翻看醫書找到女公子昨日的救人之法。”


    “結果翻到天亮也沒找到,便睡下了。阿良去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睡覺。”


    “我這人睡覺比較死,除非我自己醒,一般人都叫不醒我。”


    “阿良也是想了老多招和時間才把我叫醒。”


    “我這不一醒就連忙趕來了。”


    “要不我進去給號個平安脈,算是我的賠罪?”


    聽完這番話,嬴陰嫚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阿良。


    阿良見嬴陰嫚看向自己,連忙拱手應道:“確實如此,最後還是我把姬醫師按進水桶裏才叫醒他的。”


    嬴陰嫚微微頷首,這是不可抗拒的意外,最重要的是人沒事兒,但還是要有相應懲罰。


    “隻給號平安脈還不夠,這樣,你幫我給少年們上一堂課,這事兒就過去了,怎麽樣?”


    醫者姬盧一愣,他一個醫者給一幫半大的小子能上什麽課?他們又不學醫?


    但他知道這條件不能拒絕,因為他舍不得莊子上給豐厚報酬,除了每個月固定的月錢外,每一次出診都還給診金。


    這待遇在整個鹹陽城都找不到第二家。


    醫者姬盧隨即在臉上堆起笑容:“完全沒問題,不知道女公子想要給小子們講什麽課?”


    嬴陰嫚笑著直言道:“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篇,我會準備內容交給你,你到時候講給少年們聽即可。”


    醫者姬盧臉上露出怪古之色,但還是答應了下來:“有勞女公子,姬某定當盡力。”


    嬴陰嫚微微點頭,對一旁侍女阿珠吩咐道:“阿珠,我們走。”


    醫者姬盧和阿良側身讓開道路,站在一側目送嬴陰嫚帶著侍女離開。


    待嬴陰嫚兩人走遠之後,阿良看向醫者姬盧,好奇道:“姬盧,剛剛看你臉色不對,這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篇莫非有什麽特別之處?”


    醫者姬盧俯身湊到阿良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你猜!”


    阿良一愣,你猜?讓他猜什麽?他就是不知道才直接問的!


    但等他反應過來時,醫者姬盧拎著藥箱消失在了明雅院的門口。


    阿良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無奈地笑容。


    與此同時。


    明浩院。


    書房內。


    王翦坐在書桌前,細致地卷起謄抄著《鐵騎是怎麽練成的》的竹簡,這是他謄抄的第五份。


    他準備將這些竹簡分別送給在北方修建長城的蒙恬、南方鎮守百越的趙佗等幾位身居高位的兵家之人。


    一方麵是完善培養大秦鐵騎的計劃,一方麵為他的關門弟子嬴陰嫚造勢。


    王翦將竹簡收好之後,看向在跪坐在案幾前的王離。


    隻見王離打開一卷竹簡,不等看完,就隨手放在案幾上,又去拿另外一卷竹簡。


    王翦不由地皺起了眉頭:“離兒,你是在什麽?從一刻鍾前,你就開始找了,還沒找到嗎?”


    “爺爺,是不是孫兒吵到您了?那我小心點。”王離歉然地說道。


    王翦微微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在問你找什麽?”


    王離臉上露出一個古怪之色,心中有些糾結,要不要告訴他爺爺他正在找嬴陰嫚說的《黃帝內徑》。


    王翦將王離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於是臉上露出一副傷心的表情:“離兒,這是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開始嫌棄爺爺了?”


    聽到這話,王離連連搖頭,表示否認:“沒有的事兒,我是爺爺一手帶大的,怎麽會嫌棄爺爺。”


    算了,反正嬴陰嫚是他爺爺王翦的關門弟子,總要讓他爺爺認清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想到這裏,王離直言道:“爺爺,我發現女公子是一個不知羞恥之人。”


    王翦一愣,不解地問道:“何出此言?”


    於是王離便把他與嬴陰嫚在明雅院的對話一一講給王翦聽。


    王翦聽完之後,不由地哈哈哈哈地笑道:“嫚兒,說得沒錯,你確實該多讀點書,以後不要隻讀兵法,其它的書你也要多看看,還有以後少和鹹陽城的酸儒來往。”


    “爺爺,一個女子張口閉口就是女子月事和男子精氣的,這不是不知羞恥是什麽?”王離不解地反駁道。


    看到王離一臉委屈地模樣,王翦臉色一肅,隨即又長歎了一口氣:


    “離兒,你可知為何,咱老王家隻有你這個獨苗?”


    王離微微一愣,剛剛不是在說嬴陰嫚嗎?這怎麽又說道自己家了?


    “我知道是因為阿母身體不好,阿父不願母親遭受生育之苦。”


    王翦摸著發白的胡須,語重心長道:“你說的是果,而非因,你阿母嫁入王家之時,身體非常康健。”


    王離一臉地懵逼,從他有記憶起,他的阿母就經常喝藥,身體非常不好,這也是他跟著他爺爺長大的原因。


    “爺爺,那我阿母為何會變成這樣?”


    王翦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是因為你。”


    “那是你剛三歲,我和你父親在外征戰攻滅趙國,趙國奸細潛入了鹹陽,要綁走你和你阿母,來威脅我們。”


    “幸而被陛下的人發現並展開了爭鬥,你意外落入水中,當時你的母親剛來了月事,但為了救你,她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水裏。”


    “當時正是寒冬,水冰涼刺骨,等陛下的人找到你們的時候,你正在發熱,而你母親已經寒氣入體。”


    “後來你痊愈之後,丟了三歲前的記憶,而你母親卻落下了寒症,無法再生育。”


    “你母親本想與你阿父和離,但你阿父不願,我也不許。”


    “我與你阿父常年征戰在外,是你母親支撐起了我們王家。”


    “我們王家決不能做出忘恩負義之事。”


    “再後來,陛下一統天下之後,按照你的軍功是不夠烈侯的,陛下為了彌補此事,便給你封了武城侯。”


    “所以啊,離兒,女子本弱,特別是來月事之時,身為男子要尊重和愛護她們。”


    聽完王翦這一番話,王離整個人都傻掉了,這些事兒從未有人告訴他?


    他的阿母,他的阿母原來為了他犧牲這麽多?


    他還曾經埋怨過他的阿母,為何讓他一直跟著爺爺,為何他不能和她呆在一起?


    他真是太不孝了,不行,他要去見他的阿母,他要向他的阿母道歉。


    於是王離頭也不迴地跑了出去,騎上他的戰馬黑羽出了明月莊,朝著鹹陽城疾馳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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