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外,莊子上。


    明悅院內杏花樹下。


    “扶蘇哥哥。”


    身穿素淨素淨,光潔的長發被高高梳起向後紮成馬尾的嬴陰嫚對著身穿黑甲的公子扶蘇微微拱手行禮。


    看著豔麗中透著英姿的嬴陰嫚,公子扶蘇眼神微微一動:“嫚兒妹妹,幾日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嬴陰嫚笑盈盈地看著寬仁敦厚的大秦第一公子:“扶蘇哥哥,你來該不會隻是來誇我的吧?還有你為什麽穿著甲胄?”


    公子扶蘇微微歎了一口氣:“嫚兒妹妹,我是來向你告別的,同時還有一事相求。”


    嬴陰嫚眼神微動,告別?能讓公子扶蘇特意來告別,那就意味著他要去的地方一定很遠。


    曆史上,公子扶蘇遠行的隻有一次並且再也沒有迴來,那就是明年秦始皇35年,被秦始皇發配到上郡。


    嬴陰嫚臉上的笑容變淡,轉換為擔憂的神色:“扶蘇哥哥,你要去哪裏?”


    公子扶蘇歎息道:“父親派我去遼東上郡監軍。”


    嬴陰嫚一愣,公子扶蘇被提前驅逐了?


    帝國長公子遠離鹹陽的政治中樞,是大秦由盛轉衰的重要節點。


    拋開這些不說,公子扶蘇對包括嬴陰嫚在內手足都非常好。


    “扶蘇哥哥,你等著,我這就迴去求爹爹。”說著,嬴陰嫚沒有猶豫轉身就要往外跑,但被公子扶蘇攔住。


    “嫚兒妹妹,謝謝,但是不用了,這是父親的意思,我們不能違背。”說著,公子扶蘇眼中神色愈發黯淡。


    被驅逐去北方邊境,他很惶恐也很無措,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但這是他無比敬重的父親秦始皇的意思,他不能也不敢違背。


    嬴陰嫚看著神情沮喪的公子扶蘇,輕歎了一口氣,猜到公子扶蘇應該是誤會秦始皇嬴政的意思了。


    嬴陰嫚放鬆嗓子發出溫柔的聲音:“扶蘇哥哥,你可是不理解爹爹為何這樣做?”


    公子扶蘇眼神微動,既然被看破了心思,便不再掩飾:“嫚兒妹妹,果然聰慧,怪不得父親這麽喜歡你。”


    聽到這話,嬴陰嫚在心裏給了公子扶蘇一個大大的白眼,表麵上莞爾一笑:


    “扶蘇哥哥,莫要取笑我,這宮裏宮外,誰不知道秦始皇嬴政最偏愛你。”


    “不說別的,就說名字,扶蘇,一詞出於《詩經》,有香草佳木的意思。”


    “爹爹在這個名字中寄托了他對你的無限期望呢。”


    “再看胡亥哥哥,單純是因為母親是胡人,又出生在亥時,便取名叫胡亥。”


    “對比之下,爹爹到底寵愛誰,便不用我多說了吧?”


    “是是,嫚兒妹妹說的對。”公子扶蘇連連向嬴陰嫚拱手求饒。


    與此同時,秦始皇嬴政帶著王翦三人來到了嬴陰嫚的院子外邊。


    聽到裏麵的響動,秦始皇嬴政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幾人禁聲。


    院落內。


    公子扶蘇眼神更加迷茫了:“嫚兒妹妹,你說父親如此疼愛我,又為何要我去邊境?”


    嬴陰嫚快速在腦海中組織一下語言,而後緩緩開口:


    “扶蘇哥哥,你知道你最大優點嗎?是仁厚,但這也是你最大的缺點。”


    公子扶蘇疑惑地看著嬴陰嫚:“嫚兒妹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嬴陰嫚沒有直接給公子扶蘇解釋而是反問道:“扶蘇哥哥,你覺得大秦如今太平嗎?”


    對於嬴陰嫚的問題,公子扶蘇沒有猶豫,脫口而出:“大秦統一六國已有八年之久,除了邊境再無戰事,應該可以說是天下太平了。”


    聽到公子扶蘇的迴答,嬴陰嫚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不,大秦並不安寧,而是隻有父親一人在負重前行。”


    院外的秦始皇嬴政聽到嬴陰嫚話,神情微微一愣,隨後心裏升起了微微暖意。


    女兒就是貼心,能體諒到他這個當爹的不容易。


    一旁的王翦眼神微動,在進入莊子之後,秦始皇嬴政一直在誇讚公主嬴陰嫚。


    他隻當是秦始皇嬴政愛女心切,沒想到公主嬴陰嫚竟然能看出這天下並不安寧。


    院內。


    公子扶蘇以為嬴陰嫚說的是大秦法律嚴酷,便微微點頭:“天下百姓苦秦法嚴苛已經很久了,若是父親同意,完全可以對天下實行仁政。”


    嬴陰嫚再次搖頭表示自己不讚同公子扶蘇的觀點:“扶蘇哥哥,你還是不明白,父親已經非常仁慈了。”


    院外秦始皇嬴政聽到愛女說自己仁慈,隻感覺渾身一震,眼中的目光流轉。


    他還是第一次有人用仁慈二字來形容自己。


    一旁的趙高聽到這話,眼睛睜得溜圓,在心中吐槽道,唉吆喂,我的公主殿下呀,您確定說的是咱們的始皇陛下嗎?


    而一旁的老將軍王翦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院內的公子扶蘇聽到嬴陰嫚說自己父親仁慈,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他的老師博士淳於越以及很多人都告訴他,他父親秦始皇嬴政在實行暴政,讓他引以為戒。


    他也打從心裏認同要對天下仁政,也因此數次進言。


    公子扶蘇拱手向嬴陰嫚深施一禮:“請嫚兒妹妹為我解惑。”


    嬴陰嫚見狀連忙扶起公子扶蘇:“扶蘇哥哥,我們是手足,你不用這般,你願意聽,妹妹我就多叨叨兩句。”


    公子扶蘇微微拱手:“洗耳恭聽。”


    嬴陰嫚:“大秦統一六國,對此,哥哥怎麽看?”


    “這是前所未有的霸業,父親極具雄才偉略。”公子扶蘇脫口而出。


    嬴陰嫚輕輕點頭,從公子扶蘇的話裏能夠聽出他對秦始皇嬴政的崇拜和敬重。


    這是對於接下來的談話順利的重要前提。


    “哥哥說的對,但也不對。”


    公子扶蘇疑惑地看著嬴陰嫚:“這是什麽意思?”


    嬴陰嫚也不賣官司,直接道:“哥哥和我都是秦人,和其它秦人一樣,都認為大秦滅六國,一統天下,是千古霸業。”


    “但對於那些六國的貴族而言,咱們大秦就是他們滅國的仇人。”


    公子扶蘇微微拱手:“妹妹說的沒錯,立場不同利益便不同。”


    嬴陰嫚繼續提問公子扶蘇:“六國貴族心中視大秦為仇人,恨不得殺爹爹取而代之,而爹爹有實力殺光他們卻沒有取其性命,隻是遷居到鹹陽安居,是不是仁慈之舉?”


    公子扶蘇再次拱手:“確實如此,但父親遷六國貴族到鹹陽居住,在方便管控同時還集聚天下財富到了鹹陽。”


    聽到這話,嬴陰嫚臉色笑容淡了幾分:“哥哥,膚淺了,格局要打開。管控?財富?爹爹還看不上。”


    “爹爹想要的是消除六國貴族對六國子民的影響。”


    “唯有六國貴族遠離故土,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實行統一貨幣、文字、法律等製度的阻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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