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夙恨恨地看著他,又時刻注意著那火苗與畫卷,“慕容瑾,你到底想幹什麽?”


    “小侄隻是很好奇,王叔是更在意白先生的這幅畫,還是北齊太子萬俟之的這幅畫?”說著,又將手裏另一幅畫展開放在隨意滴了蠟立在書案上的新燭上方。


    “小阿四,你先把這畫收起來,咱有話好好說。”


    慕容瑾笑意漸深,“瑞王叔昨日可沒有和小侄好好說話,小侄今天抄那教訓抄得這手腕酸疼得很,也不知道能拎著這兩幅畫支撐多久。”那畫又果真搖晃起來。


    “你有什麽條件?”


    慕容瑾掃了一下兩幅畫,慢悠悠道:“小侄哪敢有什麽條件,這可是在瑞王叔的府上,即便是王叔答應了,也是能反悔的。”


    “你先說是什麽?”


    “這個嘛……”慕容瑾轉動著漆黑發亮眼珠子想了想,“瑞王叔先答應小侄,不再難為南簫。”


    現在能威脅到慕容瑾的,大約也就隻有南簫了,慕容夙並不想答應他這個條件。


    見慕容夙還在猶豫,慕容瑾麵露遺憾之色,“看來是小侄高估了這兩幅畫,原來瑞王叔也不是那麽在意啊——那麽小侄可就……”


    慕容瑾壞笑著將畫卷墜下幾分,再剛掃到火苗時又提上來,“哎呀!差點就給點著了呢。”


    “好,”慕容夙鼻子唿出長氣,努力壓抑著胸中的怒氣,“本王答應你的條件。”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本王絕不反悔。”


    “王叔可是親口答應的,那麽小侄便放心了,”慕容瑾這才將那其中一幅畫卷起來,“隻是嘛……”


    還沒等慕容瑾說完,慕容夙便大步上前奪了另一幅畫,誰料慕容瑾也不知什麽時候捏了一疊紙張,身子輕輕越過書案,那紙張便正巧落在燭火上。


    慕容瑾迴頭看了慕容夙一眼,笑得狡黠像隻狐狸。


    “那小侄就先行一步了——”


    慕容夙手忙腳亂地將那燃了的紙揮到地上踏滅了,又去撲那些火星子,生怕引燃了其他的書籍畫卷,然後才去熄滅那兩支蠟燭。


    “慕容瑾!”


    慕容夙收起畫卷後忍不住將書案踹倒在地,眼睛氣得發紅。又出了書房去隨意攔了一個小廝,“去把雲侍衛找來。”


    小廝疑惑道:“王爺說的是哪個雲侍衛?”


    慕容夙不耐煩地甩了袖子轉身去,“都行!”


    雲澈正在處理要事,來的是雲清。


    “主子有何吩咐?”


    慕容夙氣得發抖,“去把四皇子給本王抓過來。”


    “啊?”


    慕容夙重複道:“快去把慕容瑾給我抓過來!”


    “是。”雲清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這才去執行命令了。


    這生氣歸生氣,家訓可還是要抄的。慕容夙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吩咐人來打掃著書房。


    一個丫鬟正掃著灰燼和紙屑,慕容夙這才眼尖地看見上麵居然還有字跡,“等會兒。”


    慕容夙拾起一個紙片,打量了許久,這才發現原來是他昨日才抄的家訓,不由覺得更加糟心了。


    雲清並沒有在東院裏找到慕容瑾,旁邊南簫的院子裏也沒有,也不知是在哪兒藏起來。


    待雲清走後,南簫才把慕容瑾從一堆衣服裏扒拉出來,“殿下你為什麽要躲著他?”


    慕容瑾大口地唿吸著新鮮空氣,片刻後才道:“我把瑞王叔給惹生氣了,這會子他正在氣頭上,指不定要把我抓去怎麽教訓我呢!”


    “殿下做了什麽?”


    慕容瑾想了想道:“我把瑞王叔抄的家訓給燒了。”


    “……”南簫投去些夾著同情的崇拜目光。


    “南簫。”


    “嗯?”


    “你說若是一個人,格外在意另一個人的身份,還藏著這個人的畫像,”慕容瑾問道,“那他是有什麽目的呢?”


    南簫不假思索道:“那他多半是與畫上之人有仇,或者……”


    “或者什麽?”


    “或者……是喜歡上那個人了。”


    慕容瑾微微搖頭,“那便不會是喜歡了。”


    南簫不解道:“殿下為何這樣說?”


    慕容瑾歎氣道:“因為兩人皆是男子啊……”


    “可男子,也可以喜歡男子啊,”南簫奇怪地看著他,“殿下不知道嗎?”


    “什麽?”慕容瑾一時愣住了,在他從小被傳授的知識當中,並沒有這樣一條,他一直以為,隻有男女之間才可互相喜歡。


    南簫道:“男子可喜歡女子,也可喜歡女子,女子也是可以喜歡女子的。”


    慕容瑾麵色有些複雜,“南簫……你怎麽知道這些?”


    南簫絞著指頭道:“我以前就是從千葉樓跑出來的,在那裏,多的是喜歡男子的男子,也有聽聞過女子間的故事。”


    “千葉樓……”慕容瑾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他聽慕容夙講過,萬俟之也提到過,不過慕容夙遮遮掩掩不告訴他,萬俟之卻說那是個風月之地。


    慕容瑾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千葉樓是個青樓?”


    南簫有些難堪地點點頭,“也可以這麽說,不過千葉樓裏皆是俊美的男子,去的也多是些公子大人。”


    “可那種地方,都是尋歡作樂之地,怎麽會有真正的歡喜呢?”


    “總是有的,”南簫轉而道,“我見你和王爺很親近,還以為殿下你知道這些。”


    慕容瑾不解道:“為什麽和瑞王叔親近就要知道這些呢?”


    南簫有些驚訝道:“殿下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麽?”慕容瑾更加疑惑了。


    南簫環視了下四周,湊近慕容瑾附耳道:“王爺是大棘城中,有名的……斷袖!”


    “什麽是……”慕容瑾還沒問出口,聯係著上下,大約也猜到了“斷袖”一詞的含義,“你的意思是,王爺他喜歡……”


    南簫頗為欣慰地點點頭,做了個“男子”的口型。


    慕容瑾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他一時有些難以消化這個事實,也有些明白慕容禮為何要在學堂說出那番他似懂非懂的話,不由擔心起南簫來。


    南簫大約猜到慕容瑾在想什麽,便撓了撓頭道:“殿下放心,王爺並沒有為難過我,聽千葉樓裏的官人們說,王爺都喜歡那種……”


    “哪種?”


    南簫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半晌後才道:“大約便是那種,和王爺差不多年紀,姿色上佳又很聰明的那種……”


    慕容瑾舒了一口氣,那慕容夙大約是和萬俟之有仇吧。


    不過,按理說萬俟之一直都待在北齊,又怎麽會和慕容夙有交集呢?


    這樣想著,慕容瑾的表情又奇怪起來。


    正想著,便聽見慕容夙的聲音,“慕容瑾——快給本王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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