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派人打掃整理學堂,把兩人攆到外麵去麵壁。


    “就在這兒好好麵壁,等著一會兒陛下派人來領你們。”


    兩人知道惹了事,也自覺地站到學堂外去,一聲不敢吭。


    慕容禮看著自己充血紅腫的左手暗暗歎氣,時不時地去瞪上慕容瑾一兩眼,而後者並不理會他,隻是自顧自地整理發冠衣袍。


    南宮祁被顧十叫去問話,問了半天支支吾吾也沒說個所以然來。


    等到被叫去祁明殿的時候,兩人腿都站麻了,有些艱難地出了學宮後才慢吞吞地走著。


    就這樣拖著時間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的祁明殿,剛邁進殿內,一個黑色的硯台便往二人砸來。好在都比較迅敏地躲開了,隻是袍角沾了些濺出的墨汁。


    燕帝今早在朝堂上本就被幾個文臣諫官氣得不輕,迴來又聽聞了這檔子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很好,好得很——自學宮建立以來,還沒有人能夠鬧出這麽大動靜,你們倒是能耐了!”


    慕容瑾和慕容禮低著頭不敢說話。


    “說吧,怎麽迴事,因為什麽?”燕帝在案前走了好幾個來迴,才慢慢平複一些。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很默契地繼續沉默著。


    “怎麽都不說了,你們不是很能鬧嗎!”


    “......”


    燕帝怒視著兩人,“誰先動手的?”


    慕容瑾上前半步,還沒說話便聽見燕帝怒道:“跪下——”


    於是撩了袍子挺直地跪下,慕容禮也跟著跪下。


    “慕容瑾,你倒是挺能耐,為的什麽,竟然敢出手傷了長兄?”


    慕容瑾道:“是皇長兄不小心掀了兒臣的書案,兒臣一時魯莽,才犯下這等糊塗事。”


    “哦?”燕帝看向慕容禮,“慕容禮,是這樣的嗎?”


    慕容禮硬著頭皮道:“是......”


    “那你為何要掀他的書桌?”


    “四弟昨日傷了南宮祁,兒臣一時氣急,所以才......”


    燕帝閉眼順了一口氣,“此事又與南宮祁有什麽關係?”


    慕容瑾道:“昨日在射亭,南宮世子用箭鏃指著兒臣,所以兒臣才搭箭,失手傷了南宮世子。”


    慕容禮怒道:“你分明是故意的!”


    慕容瑾麵不改色道:“形勢危急,兒臣也是為了自保,況且,南宮世子最後也是放了箭的,不過兒臣閃躲及時些。”


    “那也是因為你先放的箭。”慕容禮辯解道。


    “若不是南宮世子先搭箭,兒臣又怎會放箭。”


    “那也是你先出言傷人。”


    慕容瑾瞥了他一眼,“那今日也是皇長兄先出言傷人,兒臣才先動手的,那這麽說來,也是皇長兄的不是。”


    “夠了——”燕帝大袖一揮,“到了朕跟前了還在吵,要不要讓你們出去吵夠了再進來?”


    “兒臣不敢。”慕容瑾道。


    “父皇息怒。”慕容禮道。


    “慕容瑾你說說,昨日為何要去射亭,朕允許你複課了嗎?”


    “未曾。可陛下隻是讓兒臣暫時不用去上射禦課,並未說過,兒臣不可去射亭。兒臣想著,去射亭輕微練習片刻,大約是可以的。”


    這話的確找不出錯處,反倒還藏著幾份委屈,讓人不好再批評什麽。


    燕帝坐下來撐著頭思索了片刻道:“你們也不必爭了,每人迴去抄五十遍千字文,什麽時候抄完了什麽時候迴去上課,公平得很,退下吧。”


    兩人皆有些不甘地抬起頭。


    “父皇。”


    “陛下——”


    燕帝眉頭微蹙,突然改變了主意,“慕容禮,你先迴去,慕容瑾留下來。”


    慕容禮不知為何緣由,但見氛圍凝重,也不敢再逗留,隻好先退下,“兒臣告退。”


    慕容禮走後,大殿中安靜了許久後燕帝才冷冷道:“你剛才叫朕什麽?”


    慕容瑾掀了掀眼皮又垂下眼,半晌後才道:“陛下......”


    “哦?什麽時候你連一聲‘父皇’都不願意叫了?”從一開始燕帝便覺得這孩子哪裏有些不對,現在想著,倒是從稱謂上便帶著幾分疏離。


    慕容禮喚他‘四弟’,他一口一個“皇長兄”,聽起來倒覺得不失禮態,實則是暗中舒遠著,好像要通過這撇清著什麽。


    “......”


    見其不說話,燕帝提高了聲量道:“怎麽,是聽不見朕說話嗎?”


    慕容瑾一時也不知道作何言辭,有些心虛地吞吞吐吐道:“兒臣......兒臣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叫朕一聲‘父皇’是委屈你了,還是惡心著你了?”


    這話實在是誅心,可慕容瑾卻又當真不願去叫那一聲“父親”或者“父皇”,委屈不算,惡心也談不上。隻是讓人覺得周身不自在,麵對著一個曾經差點毒殺了自己並拿自己的性命當做籌碼的人,喚著那樣稱唿,怎樣都覺得難受。


    “兒臣不敢。”


    燕帝冷笑了一聲道:“哦?那你倒說說是為的什麽?”


    “......”慕容瑾答不出來。


    “怎麽又不會說話了?”


    “......”慕容瑾緊抿著薄唇,背板挺得筆,仍舊不說話。


    幾息之後,慕容瑾感到胸口一陣鈍痛,竹簡落在地磚上,聲音很是清脆。


    緊接著便聽到燕帝怒吼道:“逆子——”


    慕容瑾將頭叩下。


    “既然你大病初愈便可以去射亭傷人,在學堂鬥毆,那證明你身子骨也不算太差。你去外麵跪著,什麽時候想好了,或者編好了理由,再進來給朕解釋!”


    “是。”於是便起身往外走,還未走出殿外卻又有一本折子打在小腿上,慕容瑾猝不及防跌跪下,膝蓋正好磕在殿門檻上。


    慕容瑾咬著牙站起來,走出去後下了台階,撩了袍擺跪在階下青石板上。


    燕帝看著那個遠遠地跪著的挺直地小小身影,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趙敬將那本奏折撿迴來,擦了擦上麵的一些細灰,小心地放在禦案上,“陛下息怒,殿下他年紀還小,不懂事。”


    “你不必替他說話,知事比誰都早,偏偏一身的臭脾氣不知道哪裏來的。”


    趙敬幹笑著,隻好退守在一旁。


    慕容瑾在外麵跪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膝蓋已經由疼痛、腫麻轉為了毫無知覺。


    慕容瑾的身子輕微歪斜了,又馬上正了迴來。


    “趙敬,”燕帝輕輕瞥了一下那個小小的身影,“你去問問他,問他想好理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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