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縣城內,圍城梁軍撤走之後,石恆尚不知李繼存在楊樹堡被圍,隱隱覺得不妙,於是決定趕快撤出渾縣,不想剛出城就遭遇了梁軍伏擊,大敗而歸,重新退迴城內。


    “報告將軍,城外有汴郡士人求見,自稱晉王朋友,名曰張鈞飛。”士兵前來報告。


    “快請其入城。”石恆認識張鈞飛,也知道其和李繼存的關係,此時其從汴城趕來,定是有急事。


    “石將軍,好久不見,得知你部進至渾縣,我便出發,俟機進城與你相見,可惜渾縣一直被圍,直至昨日梁軍撤走我才有機會進城麵見將軍。”張鈞飛拜見石恆。


    “梁軍控製了我北撤要道,我軍剛剛受挫,不然我已經退迴白沙江邊了,公子也就見不到我了。”石恆雖是這麽說,可語氣中盡是失望。


    “梁軍突然撤走,必然北方是有大戰,將軍欲離開渾縣城,以動為進,這是正常帶兵的邏輯,但這隻是平常之策,”張鈞飛直入主題,“我今日為將軍帶來上上之策。”


    “公子快說。”石恆頓時眼中放光。


    “將軍在渾縣,梁軍大將王彥章抽調了汴郡的主力部隊前來圍困將軍,如今汴城守備空虛。將軍如果長驅直入攻取汴城,因汴郡緊鄰建章郡,占據汴城,就相當於打開了萬寧的東大門,晉梁兩軍對峙的焦灼局麵就會被打破。”


    “果真空城?”石恆不大相信,“實不相瞞,進軍汴郡確實也是我們的主要目標之一。隻是,梁軍真得會疏於防範重鎮汴郡?”


    “報告將軍,斥候來報,晉王殿下被圍於楊樹堡,梁軍北撤正是趕往楊樹堡!”談話間,突然石恆的親兵衝進來,形色慌張。


    “我說呢,原來如此,”石恆聽聞這個消息,也就明白了梁軍不再圍困渾縣的原因,“張公子,我家主公渡河援我,如今被圍,我必須得去救啊。”


    “石將軍,聽我一言,楊樹堡的情況你我皆不知,也許此刻,繼存已經突圍了。而且,梁軍既然敢撤走圍兵,自然已經做了防備,將軍去救恐怕也於事無補,”張鈞飛不放棄,“將軍聽我一言,如今兩軍對峙,梁軍甚至還略占優勢,我軍欲突破白沙江防線,真得困難重重。隻要襲取汴城,從汴郡西進,一馬平川,萬江唾手可得。隻要汴郡丟失,整個梁軍必亂,不僅繼存可以脫身,整個滑縣前線的梁軍也將軍心不穩。”


    他不知道會不會真得如張鈞飛所言那樣順利,也不敢去想象,會不會因為自己不去救援,晉王真得身陷重圍以至遭遇不測,如若那樣,恐怕族人們必將怪罪於自己。可如果自己拿下汴郡,成為戰役的轉折點,應該就是首功。反複權衡利弊後,石恆終於下定決心,放手一搏。


    當石恆的騎兵到達汴城下時,得知消息的林婉迅速帶人前來增援,本就勢單力孤的汴郡守軍遭遇夾擊,於是打開城門投降。


    趙辛然站在城頭,看著正在進城的晉軍鐵甲,猛然迴想起在晉陽的過往,他多麽希望帶頭的大將是心中的他,即將站在自己麵前,給自己一個擁抱哪怕一聲問答。


    “辛然姐,你咋了?”呂蘇若站在她旁邊,“快下來吧,城上危險,小心流箭。”


    “蘇若,我是不是不好看了,”趙辛然迴過頭,“許久不上台了,身子都不輕巧了,怕是要穿不上以前的衣服了。”


    “你是在想他吧。”看著滿臉憂愁的辛然,呂蘇若明白了過來,於是笑起來。


    “別笑我,你喜歡的那個人在哪呢?”趙辛然從城牆上下來,拽著她的胳膊。


    “很近,又很遠,在身邊,又隔著天涯海角。”呂蘇若拿開趙辛然的手,自己轉身離去。


    那個人始終在自己的視線裏,自己卻要躲躲藏藏。


    朱友倫發現了朱友乾的異常,於是派劉絏率軍進駐同光,名義是防止郭嵩部從潞陽出兵,實際是防範朱友乾。卻不想消息走漏,朱友乾知道後狗急跳牆,便暗中聯絡李在元,想獻城投降。李在元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於是偷偷出兵黃澤,埋伏於朱友乾軍之後,並聯絡潞陽的郭嵩部一同夾擊劉絏大軍。


    劉絏大軍離開同光準備盡快剿滅朱友乾部,在與朱友乾軍交戰之後,卻遭遇李在元大軍突然襲擊,於是想撤迴同光,沒想到郭嵩趁同光空虛偷襲了同光城,遭遇三路大軍圍堵,劉絏大軍慘敗,他自己也身負重傷,隻領數人逃迴了滑縣。第二日,朱友倫正要親自帶兵奪迴同光,又傳來汴郡失陷的消息,眾將皆大驚。隨行文武官員家屬多在京城,皆建議朱友倫迴守萬江。


    “皇上,此時我們應竭盡全力,擊潰李在元部,然後奪迴同光,確保西線安全,然後沿白沙江東進,找晉軍決戰。”孔勳反對撤軍。


    “那我的妃子,以及眾大臣的家眷咋辦?”朱友倫慌張不已。


    “皇上,此時哪顧得上這些?”孔勳沒想到朱友倫此刻居然也在想自己的家眷,“如果我們撤軍,白沙江防線必將一瀉千裏,兵敗如山倒,大梁將滅啊。”


    “待我思索之後再做決定吧。”眾人意見不一,朱友倫聽得也有些煩。


    孔勳退下後,便得到劉絏病危的消息,雖然與劉絏一直不算摯友,但還是決定去探望一下自己的這個同僚兼對手。


    “大將軍,你我二十年來互不相讓,都想成為梁公手下第一武將,但說來說去,你我相爭也都是在為先帝盡忠,可惜如今,大梁恐怕真得氣數將盡啊。我們真是看走了眼,當今皇帝絕無先帝之英明,可憐了吾輩打下的大好江山啊!”麵對病榻上的劉絏,孔勳也是很是絕望,心情低落得很。


    劉絏無所言,腦海中浮現很多年前靖源驛的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也許結局早已注定了吧,天意不可違。當年,在李敬忠府上,他在李沅眼皮底下毒死了自己的軍聞司同僚,換來了後半生的升官發財和榮華富貴,沒想到今天,一切也都是雲煙而已。想到這裏,眼角不覺流出了幾滴眼淚,沿著臉頰慢慢流到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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