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鈞飛環顧四周,二人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直到她逐漸走向宴會中央,一條長裙席地,每邁一步裙擺便會停頓一下,張鈞飛的心也跟著跳動一下。


    突然,她在宴席的另一頭驀然迴頭,目光奔向還屹立原地的張鈞飛,如同一道光劃過寂靜的夜空,讓他的心在那一刻被驚動,他矗立著,木然如土,心卻早已飛走,如撲火之飛蛾。她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明媚而自然,紅唇之下微痕起伏,一直延伸到尖尖的下巴,深深刻在他的記憶裏。


    許多年後,當張鈞飛迴憶起那日情景,依然無法釋懷,他不會去承認是她的羞澀感染了他,讓他從此心無旁騖,直到他有一天也學會了羞澀,才明白,她其實真得隻是羞澀,那是少女初見人的無所措。


    這個人,不足以用美去形容,而是一種從容不迫,高冷中透著睿智。縱然第一次相見,卻依然談笑如故人,從一開始,她就不願意做那個需要人照顧的公主,而是那個想要主宰自身命運的天神。隻是當時,張鈞飛僅僅看見了公主的美,卻沒有感悟到這麽多,直到多年後,當他們一起策馬越過烏鞘嶺,卻終在涼州分別時,他才恍然大悟,縱然她學著如何像平常人家女子去生活,可在她心裏麵,她從來就不想做一個平常女子。


    “鈞飛,嚐一塊玉蕊糕,”李思恭打斷了他的思緒,“這是皇帝托公主帶來的,沒那麽多,公主囑托一定要讓你嚐一下。”


    “李公一定想不到,我親眼見過這玉蕊糕的製作過程,”張鈞飛接過李思恭遞過來的糕點,但並沒有馬上吃,“這玉蕊花隻在每年四月盛開,花期不足一月,需要將花瓣收集起來晾曬風幹、打磨成粉,待秋天用徽州新下的糯米粉與之混合,夾以餡料,方可入味。”


    “唉,我這一把年紀白活了,”李思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小子,不一般!”


    李思恭可能也是想不出什麽別的詞了,倒是讓張鈞飛想到了一些舊事。


    每年玉蕊花開,總會熏香幾道街,用玉蕊花瓣粉末製作的糕點俗稱玉蕊糕,隻是因為稀少,除了進獻皇家品嚐,也就隻有昌明觀的道士能吃到,但張鈞飛卻經常吃到。


    他收到李繼存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信中所言的道姑是姑姑了。這個女子其實很早就出現在他生命裏了,她總以自己姑姑相稱,記得小時候,那時候父親生前住的宅子還沒有賣掉,她就經常來宅前,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他每次去昌明觀,這個女子總要讓他嚐嚐各種她親手所做的好吃的,就包括玉蕊糕。他並不知道為何,隻當做是她心地善良,照顧他這個無父無母的苦孩子了。


    “姑姑,你臉上的疤痕是怎麽來的?”張鈞飛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


    “用剪刀劃的。”女子迴答。


    “要沒這兩道,姑姑一定是景陽城最美的女子。”那時候雖然小,但他還是看得出來她真得很美。


    “不,最美的是你娘親。”女子用手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頭。


    “你見過我娘親?”那時候的張鈞飛很是疑惑。


    “沒見過,”女子把他抱起來,“傻孩子,你娘親不美,怎麽能與你阿爸成親呢?”


    “哦,這樣啊。”他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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