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咖啡屋”的屋主,好像那麽理所當然就是小馬他本人。小馬來自浪漫的法國,他的原名這裏無人得知,也許連他本人都已遺忘了。

    他說自己是匹脫僵的野馬,不受拘縛地自由奔跑,翻過高山,穿越草原。向往著遠方,追逐著夢想。

    他常開玩笑說:“我上輩子是許仙,今生是為了尋白蛇、青蛇姐妹而來。”隻是他來到中國這麽久,那兩姐妹未尋到,反而在這裏搭起了一座咖啡屋,還頗為浪漫地為店裏的每一種咖啡編出一個淒美傷感動人的故事,頗有創意地騰出一麵牆,讓來這裏的客人隨意寫畫、貼紙張,好像是為了要給客人一個釋放心情的場所,也好像是想通過這些來尋覓一些東西,一些虛無飄渺的東西。

    我還是喜歡坐在那個無人的角落,背對著光,讓自己躲藏在黑暗中,斜對著門口,那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走進來的每一個人,但進來的人卻極少會留意到這個角落。日影透過的落地窗朦朧地散落在桌麵上,伸出手來,隻為了要捧住這微弱的陽光,觸摸那種溫暖。

    連日的陰雨天氣,街道依然一片潮濕,肮髒的。陽光努力著想要穿透灰暗的雲層,可惜依然如此微弱,行人難以感受到它的存在,也難以擺脫連日來的晦暗情緒,頗不情願又小心翼翼地走在大街上,擔心著稍有不甚就讓汙水弄髒了他們那身幹淨的衣服。

    小馬站在櫃台旁,用心地煮著那壺“鬱藍伊人”,每個動作都那樣細致專注。他說,不管做什麽事都要用心,因為隻有用心做出來的東西才是最好最動人的,煮咖啡也一樣。

    “鬱藍伊人”是小馬專門為紫妍調製出來的。兩年前,紫妍從上海這個大城市迴到家鄉,準備嫁給當地的一戶首富的兒子。人們對於這門婚事,都極為羨慕,議論紛紛。因為她們兩家都是有錢人,門當戶對,才子佳人,將要舉行婚宴的盛大排場也足以轟動這個小縣城。人們都在說:“這一對新人一定很幸福美滿的,他們可是什麽都不需要愁了!”

    但是他見到她時,她卻沒有將為新娘的快樂和幸福。那天深夜十二多,外麵的雨還在下個不停,淅淅瀝瀝的,無情地敲打在每個失眠人的心上,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寒意。

    當他準備要關門打烊時,她猶如幽靈般出現在咖啡屋門口,淩亂潮濕的頭發披散著,水珠還在不斷地順著她的發梢滴落,蒼白的臉,發紫的唇,空洞冷漠的眼神,鞋子、衣服上都已經沾滿了泥巴。她坐到那個角落裏,卷縮著,單溥的身子還在不斷地微微顫抖。

    小馬開始煮咖啡,加熱水,研磨咖啡豆,撥動,過濾,溫熱,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那樣專注,好像一個飛機檢測師,擔心一個小疏忽就使一群人喪失寶貴的生命,造成n個家庭的悲痛。

    雨聲、沸水聲,還有輕微的唿吸聲,這一刻都顯得那樣的清晰。她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包香煙,取出一根,低頭,點燃,咖啡味、香煙味開始慢慢地充斥屋子裏的空氣。

    他端上咖啡時,她已經平靜下來,不再顫抖,吐著煙圈,食指與中指純熟地夾著香煙,兩隻冰冷的手圍在咖啡杯邊上取暖,低頭靜靜地看著那杯濃得發黑的醇咖啡,熱氣很快就讓她的雙眼變得模糊。她是一個會讓人看著都覺得心疼心碎的人。

    小馬會根據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調製出不同口感、味道的咖啡,他好像可以洞悉人的心靈了解人的需要,所以調出來的咖啡一直都深受顧客們的喜愛。

    當紫妍喝完那杯香濃、苦澀又帶點辛辣的咖啡時,身體開始有了溫度,而且好像還是從內髒散發出來的溫熱,思想開始慢慢地無法思考,也或是早已疲憊,不一會就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小馬像欣賞自己親手做的傑作一樣看著她入睡,找了件大衣披在她身上,鎖上咖啡屋的大門,迴到自己的房裏準備休息。他知道她會一直睡到天亮,因為他在咖啡裏加了一些酒和安寧藥,這些有助於她驅散她的風寒和疲憊,他看得出她一定已經很久沒睡,一定已經很疲憊。

    所以傳言可信嗎?人們不過是喜歡也習慣以自己的角度來想象、衡量別人的幸福或不幸而己。至少現在這位新娘子對將要舉行的盛大婚禮是沒有一點快樂表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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