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望去,武烈繼續罵:「他媽的,你走路是不帶眼睛的嗎?這麽大條的路,你竟然還會撞到人,這裏是森林,聽清楚,是廣大遼闊的『大』森林……」實在是太生氣了,武烈氣得差點又栽進水裏,大掌粗魯地一把抓扯岸上的綠草,才穩住踉蹌腳步。


    「對不起。」


    手臂一揮,甩開指縫中的「草屍」,又是一陣揚聲怒喝。「對你的狗屁不起!」


    「對不……」小小聲的,幾乎不可聞。


    到底還是個女孩,被他的咆哮聲給嚇著了,那嗓音帶點兒令人揪心的脆弱。而他竟然該死的罵不下去!


    俊容猙獰,武烈依然怒極,大掌杷梳著頭發,之前的好興致全被這一撞給撞壞了,還有剛才那醜態,怎可以用「對不起」這三個字了得。「甭想用這招!你以為我會就這樣原諒你了嗎?」不過,那怒嗓卻漸漸壓低些。


    「抱歉……」那令人心憐的哽咽聲音,彷佛指責他才是欺負她的人。


    眉峰聚攏,一股不悅的怒意再次燃起,他說:「喂,別太過分喔。剛那筆帳,本大爺都還沒跟你算!」悻悻然的瞪眼一掃,一個美到不切實際的美麗幻體,就這麽縮映在男人瞳眸底……


    那絕色的五官輪廓果然和她的聲音一樣美豔,燦灼的陽光,把她全身曼妙動人的曲線都勾勒出來,賽雪般凝脂肌膚,沁出令人陶醉的香氛,彌漫在兩人之間,眼前的她,彷佛暈染著一層柔膠,美得夢幻、不切實際。


    馮薇兒站在岸上,凝著秀眉,絕麗的容顏紅潤,隨著她的彎身,如綢緞般黑發傾泄而下,淡紅的唇瓣微微開啟,他聽不大清楚她說了什麽,隻覺得那細柔美妙的嗓音,悅耳動聽地不似人間才有。


    柔軟發絲搔拂過武烈嚴峻的麵容,僵硬碩軀隱隱顫了下,我見猶憐的美麗芙顏,使怒射過去的厲光,也不自覺緩和許多,她身上的特殊馨香,鑽入他鼻端,盤據他緊繃的喉間,讓怒濤駭浪的火氣瞬間像澆熄了般,原本要飆出髒話,在逸出口時卻成……


    「算了。」武烈低哼著。


    看她嚇得如此驚惶的模樣,也不忍再繼續責罵下去,且他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不該如此小家子氣的。移開目光,武烈陰沉的打理儀容。


    半晌,想起自己還泡在水裏,不禁惱得往岸邊走去,也聽見岸上的妞兒又說了:「我很抱歉。」不過,那視線卻不在他身上。


    不是不在,而是始終心不在焉似的。之前,還以為她那慘白的臉色,是因為自責的關係,不過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一迴事。且連那些道歉的話語,此刻聽來,就像製式化般隨口說出。


    怒眉隨即又皺緊起來。其實,他是可以不必跟她計較,也可以就這麽算了,更不奢望那嬌弱的她能把他拉出水中……但被忽略的那種感覺,卻徹底侮辱了他。


    他可是律師界赫赫有名的囂張惡少,不僅讓媒體爭相追逐的話題寵兒,還被雜誌評選為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先別論那顯赫的家世,就光拿他一人來說,通常隻要他現身,女人不是尖叫失控,就是對他迷醉傾心。


    他是不求眼前這女人一定得跟她們一樣,也毋須像敬他為神隻般來供奉朝拜,但那雙晶瑩明眸,卻總越過他,飄望著不明遠方,完全視他為空氣隱形般。


    一如現在。


    【第二章】


    「可恨。」


    粉拳握緊,馮薇兒覺得快被逼瘋了。幾天前,她無意間聽見父親通話內容,似乎聘請了梅嘉先生替她們做禮服,從小,她們姐妹出席重要場合的衣裳,也大多是他縫製的,不足以為奇。可這次梅嘉先生卻要親自過來。


    她當然明白此意不單純。雖然他親臨本島的次數並不多,但隻要他來之後,家裏就會接著舉辦一場盛大宴會,款待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貴賓們。所以,每當梅嘉大師親自動身前來,也就意味著她們姐妹之中,將成為父親壯大事業的犧牲品。


    「這次,又輪到哪個無辜可憐的棋子?」自懂事以來,她一直生活在這恐懼之中,因為有個貪婪父親,可以為了滿足慾望而狠心變賣女兒的幸福,讓她們一生下來,就得背負這不公平的原罪。待價而沽、淪為籌碼,她實在不能想像自己站在那些買者麵前,更無法忍受他們在她身上打量的猥褻眼神……


    因此,當所有人在迎接梅嘉先生的到來時,馮薇兒甩開傭人們的監視,從中偷溜了出來。這幾年來,她想盡辦法擺脫,急於解脫,多想掙脫那搶劫她人生的禁錮,但她始終沒成功。且不過幾個鍾頭,她依舊被發現了……


    父親氣得派人來捉她。因為那正紅的梅嘉大師,非常忙,行程幾乎是緊鄰著,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島上,而她就是知道這點,才故意拖延下去。可父親似乎鐵了心,不僅封鎖島嶼任何的出入口,還直接下令島上居民,若敢私藏她,將被足出島嶼,永不得迴來。父親有權這麽做,因為他是這島嶼的島主。


    她一直在找尋藏匿處。幾天來,所能躲的地方都躲了,露宿野外已有一兩天,但父親仍逼她入絕境。咬著紅唇,馮薇兒實在是氣不過,更氣那群把她當嫌犯來追緝的家仆。


    馮薇兒望著遠遠的山腳處,幾小時前她差點被尋獲,怨念在她美顏匯集成陰影。「不行!絕不能再稱他心、如他意了。」她憤然的暗忖道,卻殊不知某人的怒意已陡升臨界點。


    「一定不能被捉到!」當她旋身欲離去時,卻感覺到有股阻力讓她無法前進。


    馮薇兒一愣,微側身,低垂的眼簾,看見扣住自己腳踝的黝黑大掌,忽然想起剛才似乎有人被她撞入河裏!


    也在這刻,耳畔傳來那含慍的低嗓:「想跑,沒這麽簡單。」大掌就沿著性感的小腿來到她的手腕,猛然一扯,讓她猝不及防,也來不及尖叫,甚至還沒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在不過眨眼的數秒間,她被拉進水裏。


    「唔……」


    一時間踩不到底,馮薇兒驚恐了起來,她喝進好幾口水,溺水般的畫麵不斷重現在腦海,美顏瞬間發白,柔荑慌急地打著水,水底下的纖細長腿更是胡亂擺動。她是這裏的人,從小住到大,島上沒有一處是她不熟悉的,卻因毫無預警地跌落河中,教她忘了靠岸的水不深,而且自己正跌落在離岸的不遠處。


    武烈昂著下巴,傲慢自持地睨看載浮載沉的纖弱嬌軀,把她拉進水裏,無非是想給她一點教訓,誰教她敢如此輕忽他。怎知,那女孩竟是隻旱鴨子!


    「哼,怨不得我。」他雖這麽說,但那眼底的心緒難解。


    見她溺水的模樣,應該是會得到報複的快感;或者等她開口向他求救,在勉為其難的救她之後,再大大嘲笑她說:你所站的位置並不深,可以踩到底的,傻蛋。但怪的是,他不僅笑得僵硬,心情也愉快不起來,看她嗆咳的虛弱模樣,胸口更莫名煩悶著。


    不幹他的事!


    但那碩臂一伸,自有意識地撈起那嬌弱無助的女孩。等意會過來時,女孩已像條水蛇緊緊纏住他,武烈瞠大怒眼,氣惱的瞪了她。尤其是那穩穩環住她細腰的手臂……


    「shit!shit!」叛賊。


    「唔……」一碰觸那厚實的男性身軀,馮薇兒像捉到一線生機似,耦臂急忙攀上他的碩肩,雙腿也怕著的纏上他腰,慘白的芙頰貼靠著他的耳頸,高高仰著,急於與水麵保持距離。


    好想唿吸!一提氣,水氣卻立刻刺激她心肺,「咳咳……」她猛烈的咳起來,像要把所有內髒咳出來似。


    這也不甘他的事。移開目光,卻無法控製那懸在她身上的心,武烈懊惱的抿唇,恨不得坎進自己的腦裏,去跟那堆什麽憐憫、心軟的鬼東西狠狠幹一架。


    「知道這樣不好受了吧。」總算是拉迴一絲理智了。他勾起唇角,佯裝一派輕鬆的訕笑,但不自然的低嗓卻已透著耐人尋味的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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