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爸爸怎麽樣了?”


    袁芳菲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兩個杯子,目光觸及躺在沙發上的許正春不由得一愣,“你爸爸怎麽睡在這裏?”


    “媽,我爸沒事了,我剛剛給他紮了兩針,將他體內的濕寒之氣放出來了,這段時間爸爸大概太累了,讓他休息一下好了。”


    許一嗬嗬一笑,接過母親手裏的水杯一口氣喝了個一幹二淨,對於自己的針灸之術他是放心得很,長白山頂的小動物們幾乎都被他紮怕了,到後來就隻有拿那隻色鳥練手,一人一鳥的恩怨也就是從他練習紮針開始的。


    “看把你累的。”


    袁芳菲心疼地擦著許一額頭上的汗珠,“兒子,你也休息一下,你大姑叫我過去商量點事兒,一會兒你爸爸醒來了讓他也過去。”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許老爺子,“爸,你們祖孫聊一聊,我去大姐那裏一下。”


    “去吧,老二有我們看著呢。”


    許老爺子神情凝重地擺了擺手。


    “小一,你老實跟我說,你爸爸這個病是怎麽迴事,居然連醫院都檢查不出來?”許老爺子抓起茶幾上的香煙,摸出一顆點燃吸了一口,淩厲地目光定格在許一的臉上,“不要跟我東拉西扯,我要聽真話。”


    “爺爺,您剛才也看到了,我剛剛給我紮針了。”許一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沉起來,“隻不過,這隻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之前我就有家裏人的照片,師父為了考驗我的占卜能力,經常讓我拿著照片推演命格。”許一的聲音小了下來,作為一個官宦子弟,開口占卜,閉口推演命格,這讓許一的心裏有些緊張。


    尤其是今天下午迴來的時候,父親許正春說的話,讓他心裏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出家入道又沒有上過一天學的人,怎麽給老許家長臉?


    也許老老實實地做一個紈絝子弟是最好的選擇。


    “繼續說下去。”許老爺子擺擺手,輕輕地歎息一聲,“孩子,你也不用自卑,你出家入道那也是不得已,當年若是你不跟著去長白山就小命不保了,而且,你師父也不是不讓你結婚,跟其他的道士不一樣。”


    “不過,以後盡量不要在人前說什麽占卜算命風水什麽的。”


    “爺爺,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在別人麵前說這些了。”許一點了點頭,心情有些黯然,學了二十年玄門正宗的道家術法,想不到居然連顯擺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我爸之前的命格挺好,不過,這次迴來卻發現他的麵相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這種改變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許一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情況,最後才下結論,“這很有可能是有人在算計我爸了,至於具體什麽事情還要好好地算一卦。”


    事關父親的命運,許一明知道老爺子不喜歡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也隻能在他麵前露一手了,沒準還能讓老爺子對這些古老的傳承文化產生認同感呢。


    “好,你就在這裏算吧,這裏安靜,不會有人吵到你。”


    許老爺子點點頭,腦袋向沙發上一靠,有些疲憊地擺擺手,“我隻要結果。”


    許一點點頭,盤腿坐在地攤上,平複了一下心情,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許老爺子倏地睜開眼,目光盯著沉思中的許一,心裏暗暗歎息一聲,這一切都是命運呀,這麽聰明一個孩子,


    當年要不是身患重病的話,這孩子都大學畢業走仕途了,沒準老許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就在這孩子身上了。


    老二許正春剛正有餘,靈活不足,老三在部隊的表現也是一般,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還是那幫老家夥看在自己麵子的結果。


    這孩子將來去做什麽呢?


    許老爺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爺爺,我知道了。”


    許一倏地睜開眼睛,額頭上的汗水如泉水般地冒了出來,顯然,算這一卦耗費了他不少精神。


    “先擦擦汗吧。”許老爺子取了幾張紙巾遞給許一,“怎麽迴事?”


    “爺爺,這事兒是有人在背後作梗,應該跟我爸的工作調動有關。”許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將手裏濕漉漉的紙巾一扔,“根據卦象顯示,背後下手之人應該是居於西北……”


    許正春聞言一愣,兩眼一亮,捏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顫,老二調動的事情現在僅限於少部分人知道,他相信這種事情老二絕對不會跟孫子提起的,難道這道家的占卜之術真的這麽神奇?


    許一還有一些話沒有跟老爺子提起,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好的好,也許父親的前途就止於此了,一輩子在副部級徘徊了。


    而且,那背後的人下手的手段他更加不敢提起,老爺子原本就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道家術法,若是讓他知道什麽風水陣法之類的東西,說不定會讓他震怒,反而讓今天的努力付諸東流。


    剛剛老爺子的眼睛裏閃過的那一抹震駭,許一恰好看在了眼裏,也就是說,父親被人暗算的確是出於他的工作調整。


    對於自己在長白山學到的東西,許一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不論是針灸之術,還是占卜星象等其它道家術法。


    “爸,西北方向的話,應該就是那個人了,看來是有人不想我好過呀,這還隻是平調呢,難道年輕時候的那點小事他就一直記在心裏?”許正春從沙發上慢慢地坐起來,蓋在他身上的衣服滑落下來,之前下針的地方又湧出了一絲血跡,隻不過血的顏色並不是好呢鮮豔。


    “老二,你錯了,這應該不僅僅是私人恩怨了。”許老爺子搖搖頭,摸出一顆煙點燃吸了一口,看了一眼許正春,“你最近跟東南的人走得很近,而且,你的調動也是東南那邊的人提出來的,雖然隻是副部級的位子,卻也是進了班子的。”


    “而且,很有可能是那兩邊人在角力,你不過是遭了池魚之殃罷了。”


    老爺子的聲音一頓,擺擺手,“行了,這些以後再說吧,現在醒來了,正好我們商量一下許一將來的安排吧。”


    “爸,您拿主意吧,我們都聽您的。”


    許正春取了幾張紙巾將身上的血跡擦拭幹淨,吸了吸鼻子,血液再沒有腥臭味道,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知道了兒子的心思,反正他不願意上學,倒不如讓老爺子來勸一勸他。


    “你,你這小子,跟自己老子倒曉得來這一手了。”許老爺子一愣,狠狠地瞪了許正春一眼,將香煙塞進嘴裏吸了一口,目光轉向許一,“孩子,你在長白山上一呆就是二十年,雖然也讀書識字,終究沒有經過係統地學習呀。”


    許一耷拉著腦袋沒有說話,今天下午父親讓他去上學沒有答應,如今爺爺又提起來,總不能不吭聲了。


    “爺爺,我現在都二十三歲了,人家這個年紀大學都畢業了,再說了,未必這個隻有上學才有出路。”


    “哦,那你想做什麽?”


    許老爺子眉頭一皺,臉色一沉,“你在山上學的那些知識太簡陋了,現在這個世道沒有文化是不行的,要不你去當兵吧,好歹也是一條出路,再加上你又跟著赤鬆子練了一身武功,正好去部隊發揮你的專長。”


    “爺爺,我剛剛都說了,我已經二十三了,你覺得部隊有二十三歲的兵嗎?”許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個建議還不如去讀書呢,再說了,不一定非要讀書才有出席吧。”


    “孩子,你又不想去當兵,又不想去讀書,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許老爺子眉頭一皺,很想訓斥許一幾句,不過,看到他腦袋上的那一頭長發,頓時想起他在長白山過了二十年的艱難日子,心裏就微微有些泛酸。


    “爺爺,爸,不是我不想上進,實在是條件不允許呀,你讓我一個二十多歲的人跟一群小娃娃去上學,人家就是不說,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而且這個時候我要是去上學,豈不是要被大家看不起?”


    “如果是我一個人被人看不起也就算了,他們肯定會在背地裏嚼舌根子,說我們許家的各種不好,何必多此一舉呢,我不去上學,他們頂多說我是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罷了。”


    許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再說了,我師父說過,當年要不是他把我帶到長白山去,我說不定在二十年前就掛了,既然僥幸從閻王爺手裏逃脫了性命,那就要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


    他的聲音一頓,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鄭重起來,“爺爺,我不想上學,也不想去當兵手拘束,我要享受生活,我要重新過一種生活,我要把我失去的二十年找迴來!”


    “我,我隻想做一個小小的紈絝!”


    許老爺子聞言一愣,愕然地張大了嘴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許正春也傻眼了,怔怔地看著許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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