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音羽家時，千靈並沒有看見音羽和葉。
看見迎上來的女傭玲子，千靈便問：“老夫人呢？”
“千靈小姐，老夫人在房間呢，但好像身子不大舒服，連晚飯也沒吃，佐藤管家剛把飯菜端上去。”玲子主動接過千靈的包包，遞了塊毛巾給她擦手。
“出什麽事了？”千靈皺眉。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嚴重，剛才佐藤管家打電話來讓她迴音羽家時口氣就有些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玲子搖了搖頭，見千靈看著她，有些慌張，但還是努力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的事情，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是不可以過問的。”
的確，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規矩。做人須知進退，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太過關心，不然反遭禍害。
千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隻是隨口問問，你別在意。”
“當然不會。”玲子輕輕搖頭，垂首說道，“小姐快別這麽說，玲子隻是一個下人，承受不起。”
千靈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
玲子是個很典型的下人，雖然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千靈感覺得出來，她的等級觀念相當得重。雖然她來音羽家的時間似乎不長，但做事本分又能吃苦，佐藤管家就將她調到音羽和葉身邊服侍。
來到音羽和葉的房間外，千靈剛好看到佐藤管家從裏麵出來，捧著的飯菜幾乎沒有碰過。
佐藤管家見到千靈，露出了難得的笑臉，恭敬地道：“千靈小姐，您來了。”
千靈點了點頭：“怎麽，奶奶身子不舒服嗎？”
“是。”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千靈見佐藤管家麵色帶憂，皺了皺眉，試探地問道。
佐藤管家深深地看了千靈一眼，才輕聲道：“今天，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忌日。”他頓了一下，又說，“小姐既然迴來了，就趕緊進去看看夫人吧。”
“……我知道了。”
***
推門進屋，千靈輕輕地喚道：“奶奶，我是千靈，我進來了。”
沒有人迴答，千靈等了等，緩緩地步入房間。
房間裏，音羽和葉靜靜地躺在床上，手裏拿著一個相框，臉色微顯蒼白，發絲有些淩亂地披散在雙肩。
千靈走上前，輕輕地喚了聲：“奶奶。”
聽到千靈的聲音，音羽和葉無神的眼睛才慢慢恢複了些神采，她看向千靈，眼神似乎有些複雜。千靈覺得她在看自己，又沒有在看自己，或許，她是在透過自己，在看別人。
半天，音羽和葉仿佛才迴神，點了點頭，嗓音有些嘶啞：“嗯，千靈啊，你迴來了。”
“是，我來了。”坐在床邊，千靈看著她，“奶奶，你怎麽樣了？身體很不舒服嗎？連飯也沒吃。有沒有叫醫生來看看？”
奶奶一直沉默地看著千靈，直到她說完，她才搖了搖頭，說：“沒什麽，不用叫醫生，我躺一會兒就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問千靈：“千靈啊，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父母？
千靈微微低頭，看向那個相框——裏麵的人她很熟悉，“她”的父親——音羽夏實，雖然沒見過本人，但卻見過無數張他的照片，工作時的、居家時的、皺眉的、歡笑的……音羽和葉將所有對兒子的迴憶都細心地保存著。
今天又是音羽夏實的忌日，看來她是又一次想起了過往而傷心。
“不記得了。”千靈淡淡地說。
“完全都不記得了嗎？一點印象也沒有？”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音羽和葉這麽問千靈了。
“是。”
“這樣啊。”音羽和葉有些失望，“那，你對他們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千靈想了想，說：“奶奶，你知道嗎？在我的迴憶裏，沒有‘父母’這一個詞出現，他們從來沒有在我的生命裏出現過。從我懂事起，我的日子就是在孤兒院中度過的，我的童年便是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孤兒院中輾轉。”
“你怪你的家人嗎？”
“怪？為什麽要怪？”千靈輕聲笑了，搖搖頭說，“不，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為什麽？他們拋棄了你，不是嗎？”奶奶看著她，問。
千靈看了奶奶一眼，淡淡地開口：“奶奶，我沒有你想象得這麽善良，我不怪，是因為我從來不會為了不相幹的人而影響心緒。”
“不相幹的人嗎？”音羽和葉渾身一僵，怔怔地看著她。
“除了血緣，我不認為有什麽其他的關係。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在非常情況下必須做出艱難的取舍。既然他們離開了我，不論是否處於自願，這都已成定論。人的時間本來就有限，我為什麽要讓自己把它浪費在埋怨上？這個地球，不是誰沒有了誰就不會轉動的，不是嗎？”
就像姐姐離開了我，我卻仍好好地活著，這個世界也從未有過任何改變。
音羽和葉默然，而後點了點頭，“是嗎，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千靈看著眼前憔悴的老人，心中不由地歎息。其實，她也不願傷了這個真心對她好的人。但是，至少，她想要音羽和葉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她不願意欺騙，即使是善意的謊言。她隱隱約約覺得，音羽和葉會理解她的做法，甚至，有著和她同樣的想法。
音羽和葉慢慢地伸出手，拉住了千靈的手，目光又重現柔和，“孩子，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千靈猶豫了一下，迴握住了她那略顯粗糙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不會，就算有，那也讓我能好地在這個世上生存。”
音羽和葉聽了，笑了起來：“你的樣子像小雨，但這個性，倒是跟我有九成像。”
看得出來，音羽和葉的心情好了一些。
千靈淺淺地笑：“奶奶管理著音羽家族和zero這麽大的集團，我哪裏比得上？”
音羽和葉笑著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千靈的頭，說：“你這丫頭，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藏得可真夠深的！外表柔柔弱弱的，個性卻完全不是這麽迴事。”
千靈微微一笑：“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您才會認為，我和您是同一類人吧。”
音羽和葉看著她的眼睛，笑得別有深意：“是啊，我們是同一類人。”
同樣的掩飾，同樣的寂寞。
“那麽，現在，您有胃口吃飯了嗎？您可不能垮，音羽家還需要你的領導和管理呢。”千靈說。
“哼，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我垮呢。”音羽和葉冷冷地笑了一聲，轉而又笑了，衝千靈頑皮地眨了眨眼，“不過，既然我寶貝的千靈都這麽說了，奶奶當然要照做了。奶奶還想多陪著你呢，我可不想這麽早就去見你的父母親，唉，我怕他們還不肯原諒我啊。”
怎麽說著說著就傷心了呢？
千靈微微握緊音羽和葉的手，柔聲安慰：“放心吧，他們看見了你所付出的一切，一定會原諒你的。”說完，她放開了手，去告訴佐藤管家準備飯菜。
千靈忽視佐藤管家臉上明顯的訝異和欣慰，轉身迴房。
嗯，該準備準備了。過幾天，隊裏邊的人說好了要一起去德國看手塚呢。
千靈自然地拿起了放在口袋裏的薄荷瓶子，放在鼻前輕輕地嗅了嗅，微微一笑。那座冰山，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他不在網球部，大夥還真不習慣呢。
她……也有些不習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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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迎上來的女傭玲子，千靈便問：“老夫人呢？”
“千靈小姐，老夫人在房間呢，但好像身子不大舒服，連晚飯也沒吃，佐藤管家剛把飯菜端上去。”玲子主動接過千靈的包包，遞了塊毛巾給她擦手。
“出什麽事了？”千靈皺眉。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嚴重，剛才佐藤管家打電話來讓她迴音羽家時口氣就有些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玲子搖了搖頭，見千靈看著她，有些慌張，但還是努力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的事情，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是不可以過問的。”
的確，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規矩。做人須知進退，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太過關心，不然反遭禍害。
千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隻是隨口問問，你別在意。”
“當然不會。”玲子輕輕搖頭，垂首說道，“小姐快別這麽說，玲子隻是一個下人，承受不起。”
千靈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
玲子是個很典型的下人，雖然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千靈感覺得出來，她的等級觀念相當得重。雖然她來音羽家的時間似乎不長，但做事本分又能吃苦，佐藤管家就將她調到音羽和葉身邊服侍。
來到音羽和葉的房間外，千靈剛好看到佐藤管家從裏麵出來，捧著的飯菜幾乎沒有碰過。
佐藤管家見到千靈，露出了難得的笑臉，恭敬地道：“千靈小姐，您來了。”
千靈點了點頭：“怎麽，奶奶身子不舒服嗎？”
“是。”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千靈見佐藤管家麵色帶憂，皺了皺眉，試探地問道。
佐藤管家深深地看了千靈一眼，才輕聲道：“今天，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忌日。”他頓了一下，又說，“小姐既然迴來了，就趕緊進去看看夫人吧。”
“……我知道了。”
***
推門進屋，千靈輕輕地喚道：“奶奶，我是千靈，我進來了。”
沒有人迴答，千靈等了等，緩緩地步入房間。
房間裏，音羽和葉靜靜地躺在床上，手裏拿著一個相框，臉色微顯蒼白，發絲有些淩亂地披散在雙肩。
千靈走上前，輕輕地喚了聲：“奶奶。”
聽到千靈的聲音，音羽和葉無神的眼睛才慢慢恢複了些神采，她看向千靈，眼神似乎有些複雜。千靈覺得她在看自己，又沒有在看自己，或許，她是在透過自己，在看別人。
半天，音羽和葉仿佛才迴神，點了點頭，嗓音有些嘶啞：“嗯，千靈啊，你迴來了。”
“是，我來了。”坐在床邊，千靈看著她，“奶奶，你怎麽樣了？身體很不舒服嗎？連飯也沒吃。有沒有叫醫生來看看？”
奶奶一直沉默地看著千靈，直到她說完，她才搖了搖頭，說：“沒什麽，不用叫醫生，我躺一會兒就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問千靈：“千靈啊，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父母？
千靈微微低頭，看向那個相框——裏麵的人她很熟悉，“她”的父親——音羽夏實，雖然沒見過本人，但卻見過無數張他的照片，工作時的、居家時的、皺眉的、歡笑的……音羽和葉將所有對兒子的迴憶都細心地保存著。
今天又是音羽夏實的忌日，看來她是又一次想起了過往而傷心。
“不記得了。”千靈淡淡地說。
“完全都不記得了嗎？一點印象也沒有？”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音羽和葉這麽問千靈了。
“是。”
“這樣啊。”音羽和葉有些失望，“那，你對他們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千靈想了想，說：“奶奶，你知道嗎？在我的迴憶裏，沒有‘父母’這一個詞出現，他們從來沒有在我的生命裏出現過。從我懂事起，我的日子就是在孤兒院中度過的，我的童年便是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孤兒院中輾轉。”
“你怪你的家人嗎？”
“怪？為什麽要怪？”千靈輕聲笑了，搖搖頭說，“不，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為什麽？他們拋棄了你，不是嗎？”奶奶看著她，問。
千靈看了奶奶一眼，淡淡地開口：“奶奶，我沒有你想象得這麽善良，我不怪，是因為我從來不會為了不相幹的人而影響心緒。”
“不相幹的人嗎？”音羽和葉渾身一僵，怔怔地看著她。
“除了血緣，我不認為有什麽其他的關係。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在非常情況下必須做出艱難的取舍。既然他們離開了我，不論是否處於自願，這都已成定論。人的時間本來就有限，我為什麽要讓自己把它浪費在埋怨上？這個地球，不是誰沒有了誰就不會轉動的，不是嗎？”
就像姐姐離開了我，我卻仍好好地活著，這個世界也從未有過任何改變。
音羽和葉默然，而後點了點頭，“是嗎，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千靈看著眼前憔悴的老人，心中不由地歎息。其實，她也不願傷了這個真心對她好的人。但是，至少，她想要音羽和葉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她不願意欺騙，即使是善意的謊言。她隱隱約約覺得，音羽和葉會理解她的做法，甚至，有著和她同樣的想法。
音羽和葉慢慢地伸出手，拉住了千靈的手，目光又重現柔和，“孩子，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千靈猶豫了一下，迴握住了她那略顯粗糙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不會，就算有，那也讓我能好地在這個世上生存。”
音羽和葉聽了，笑了起來：“你的樣子像小雨，但這個性，倒是跟我有九成像。”
看得出來，音羽和葉的心情好了一些。
千靈淺淺地笑：“奶奶管理著音羽家族和zero這麽大的集團，我哪裏比得上？”
音羽和葉笑著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千靈的頭，說：“你這丫頭，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藏得可真夠深的！外表柔柔弱弱的，個性卻完全不是這麽迴事。”
千靈微微一笑：“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您才會認為，我和您是同一類人吧。”
音羽和葉看著她的眼睛，笑得別有深意：“是啊，我們是同一類人。”
同樣的掩飾，同樣的寂寞。
“那麽，現在，您有胃口吃飯了嗎？您可不能垮，音羽家還需要你的領導和管理呢。”千靈說。
“哼，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我垮呢。”音羽和葉冷冷地笑了一聲，轉而又笑了，衝千靈頑皮地眨了眨眼，“不過，既然我寶貝的千靈都這麽說了，奶奶當然要照做了。奶奶還想多陪著你呢，我可不想這麽早就去見你的父母親，唉，我怕他們還不肯原諒我啊。”
怎麽說著說著就傷心了呢？
千靈微微握緊音羽和葉的手，柔聲安慰：“放心吧，他們看見了你所付出的一切，一定會原諒你的。”說完，她放開了手，去告訴佐藤管家準備飯菜。
千靈忽視佐藤管家臉上明顯的訝異和欣慰，轉身迴房。
嗯，該準備準備了。過幾天，隊裏邊的人說好了要一起去德國看手塚呢。
千靈自然地拿起了放在口袋裏的薄荷瓶子，放在鼻前輕輕地嗅了嗅，微微一笑。那座冰山，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他不在網球部，大夥還真不習慣呢。
她……也有些不習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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