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過堂後,秦婉都有些站不住了,不少軍士哄笑連連,若依著他們的性子,早就說葷話了。但被衛珩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皆是嚇得不敢說出口。緩慢的走出幾步,衛珩從後麵將秦婉打橫抱起:「我知道你身子不好,今日就不要逞強。」


    他的手臂那樣有力,說話雖輕,卻含著不容迴絕,秦婉看不到他的臉,滿腦子想入非非,他聲音怎的這樣好聽……


    被一路抱進了喜房,饒是並未走路,但秦婉還是微微喘氣,好似隨時都要窒息一樣。喜帕被挑起,抬眼望去,眼前男子不過二十五六歲,豐神俊朗,望著她的目光那樣熱切。衛珩也在看她,縱然塗脂抹粉,但掩不住憔悴,小臉瘦得好似隻剩了一張皮。


    「衛將軍。」到底沒有被男人這樣看過,秦婉低頭不再看他,輕輕喚了一聲。衛珩「唔」了一聲,古銅色的臉龐漸漸透出紅暈來:「你、你可以叫我衛珩……」


    他忸怩的語氣讓秦婉一怔,抬頭見他滿臉酡紅,一時也是直了眼:「將軍……」他卻愈發局促,全然不像個縱橫沙場多年的悍將,臉上的顏色和喜服差不離,手腳也頗有幾分僵硬:「你要是、要是不願意,也可以、可以……」


    他這樣局促,秦婉隱隱覺得他有些可愛。她雖然沒有笑,但衛珩也自覺尷尬,粗暴的搓了搓自己的臉:「我可以叫你婉婉麽?」他含了幾分希冀,看得秦婉不忍拒絕,隻輕輕點頭。衛珩頓時歡喜,坐在她身邊,將她的小手納入掌中,驚覺她小手冰涼,忙道:「去將地龍燒得再暖些。」


    「不必了,一直都是這樣的。」秦婉低聲阻攔,自孟嵐原形畢露後,時常克扣她,冬日連禦寒的衣服也不給,這樣多年,若非紫蘇杜若不離不棄,她怕是早就死了。


    「我知道你身子不好,專程問過大夫,女孩子手涼是大病,要好生調養。」他說到這裏,順手將鳳冠取了下來,「這東西怪重的,就不要戴了,看你壓得小腦袋都抬不起來了。」


    他如此親昵,讓秦婉有些不適。有孟嵐的事在先,她不敢貿然相信誰,尤其是以衛珩人品相貌,怎會要她一個身敗名裂的老女?


    看出她的不信任,衛珩也不惱,柔聲道:「想吃什麽就讓他們去做,多吃些,女孩子豐腴些才好看。」說到這裏,見秦婉局促,衛珩笑得低沉:「婉婉,你是我的妻子,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自孟嵐露出真麵目後,秦婉就將「欺負」視作了常態,現在衛珩這番許諾,讓她還有些迴不過神來。看著他出門去作陪,紫蘇杜若迴來紛紛問秦婉如何,她隻是笑:「衛將軍似乎是個很好的人。」


    吃了小半碗湯麵,秦婉就吃不下,不多時也就昏昏欲睡。衛珩迴來就見她和衣躺在床上,濃密的睫毛隨著唿吸輕輕顫動。他展眉一笑,輕手輕腳的坐在床邊,正要拉了棉被給她蓋上,她卻忽的驚醒過來,不想床前坐了一個男子,一時花容失色,掙紮坐起的時候,又引得一陣劇烈的咳嗽。衛珩忙給她撫背:「是我不好,嚇到你了。」


    秦婉咳得眼淚都出來了,聞見他身上的酒味,對於馬上的圓房生出懼怕來。她從來沒見過衛珩,盡管知道他聲名赫赫,但並不表示他不是陌生人。衛珩似乎看出她的意思來,笑盈盈的讓紫蘇杜若給她更衣,自己隻坐在屏風外麵吃醒酒茶,秦婉臉色蒼白換上了寢衣,得了兩女安撫的眼神後,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外麵一陣窸窣,衛珩還是一身喜服,好整以暇的坐在床邊,秦婉半張臉兒埋在被子裏,隻這樣望著他,局促的小模樣讓衛珩愈發喜歡,俯身在她額上吻了吻:「你睡吧,我在這裏陪你。」


    「你、你……」秦婉張口欲言,但到底說不出口,一時臉兒滾燙。衛珩隻低笑,大掌撫上她的雙眼,「睡吧,我陪著你。」


    他低沉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讓秦婉頓時心安,乖順的合眼睡去。直到半夜,她又夢見了孟嵐那張可怖的臉,嚇得從夢裏驚醒。屏風後麵立即響動,有人飛快的衝到了床前將她抱在懷裏:「婉婉,婉婉……」


    秦婉渾身都在發抖,瑟縮在衛珩懷裏,她那樣單薄,好像隨時都要斷氣似的。衛珩將她抱在懷裏,一遍遍的安撫她:「沒事了,我在這裏,誰也不能傷害你。」


    往日即便是夢魘,醒來也隻能麵對冰冷的房間,現下被衛珩抱在懷中,秦婉漸漸安生下來,唿吸也漸漸平順了。衛珩撫著她的背扶她躺下,柔聲哄道:「別怕,沒事了,往後再也沒有人欺負你。」


    黑夜裏,他的容顏看不清楚,但雙臂始終抱著她,溫柔的聲音安撫著她,將臉兒埋在他懷裏,秦婉低聲道:「衛珩,你為什麽對我這樣好?」


    「你是我的妻子。」衛珩扶她躺下,她那樣瘦削,讓衛珩心疼不已,給她將被子掖好,衛珩俯身吻她,「因為我喜歡婉婉。」


    若說成婚第一日,衛珩就帶給自己動容的話,那秦婉隻覺得,後來的衛珩,讓她覺得老天其實待自己不薄。她並不知道衛珩喜歡自己什麽,但他所說的喜歡,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衛珩似乎是知道她有所抗拒,是以從來不碰她,隻抱了被子歇在羅漢床上。饒是如此,但每每秦婉夢魘,剛從夢中驚醒之時,他總是會抱著她柔聲安撫,一遍遍告訴她「沒事了」。每一日飯桌上的菜,都是秦婉最喜歡的,饒是她有時吃不下,但衛珩都會虎了臉,強令她多吃一些,而後牽著她在院子裏散步。雖然隻有兩三日,但秦婉走上幾步便會氣喘不止的毛病似乎好了一些。


    出嫁三日後,便是迴門之日,對於雍王府,秦婉並沒有半點留戀,但也沒有說出來過。倒是杜若義憤填膺,梗著脖子罵孟嵐罵了好久,才抹著眼淚說:「將軍就不要強令夫人迴去了,白惹人生氣。」


    「還是迴去吧,我與雍王太妃有些事。」衛珩揉了揉秦婉的長發,見她臉色一片青灰,雙手捧住她的小臉,「婉婉別這樣,笑一個給我看。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我保證。」


    雍王府曾經是秦婉的家,但後來,那就不是了。是她自己太傻,相信了孟嵐,這才致使現在的惡果。衛珩笑盈盈的說與孟嵐有事,秦婉驟然覺得落到了穀底,看著衛珩的目光滿是不信任。盡管衛珩待她很好,但她還是無法全然信任衛珩,當年孟嵐何嚐不是待她姐弟很好,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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