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濘環顧四周,父親段鈞生前是當兵的,每月津貼不少,房子是村子裏少有的磚瓦結構,外牆有些斑駁,但依舊很牢固。


    院子不算很大,但勝在幹淨溫馨,門框上掛著幾串大蒜,辣椒和玉米,角落裏單獨開辟了一片菜園,白菜青菜豆角等等都有一點,不多但能做到自給自足。


    院子正中央還有一棵高大的樹木,下麵擺放著兩張躺椅,炎熱的夏季坐在樹蔭底下乘涼再舒坦不過。


    幾間臥室,堂屋,書房,廚房,茅廁,柴房,地窖都應有盡有,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居住條件了,怪不得讓大伯一家惦記了那麽久。


    上輩子原主死後,這一切就順理成章地都歸了他們。


    這迴,她可不會讓他們如願了。


    “小池,你拉姐姐過來看什麽?”瑾濘還是有些不解。


    段舒池蹦蹦跳跳,小手指著天上,眼神亮晶晶的。


    “姐姐,看天,看天空高興!”


    他都有經驗了,姐姐不高興的時候最喜歡看天空了。


    瑾濘眼眶裏情不自禁紅了起來,原主之前的確很喜歡一個人看著天空出神,一是因為覺得爹娘在天上看著他們,二是想像天上的鳥一樣,帶著弟弟徹底從這個地方飛出去。


    不管再早熟,她現在也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罷了。


    瑾濘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嗯,姐姐高興了,謝謝小池。”


    得到誇獎,段舒池臉忍不住紅了起來,突然他又想起剛才大伯母說的話。


    “姐姐,大伯母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要嫁人了,以後再也不迴來了嗎?”


    他聽小夥伴說,嫁人後就再也不會迴來了,可他不想姐姐離開。


    瑾濘嘴角勾起一抹寵溺的微笑。


    “小傻瓜,這裏就是姐姐的家,我怎麽會離開呢?”


    “真的嗎?”段舒池眼神噌地一亮,又嘟起嘴:“反正我不喜歡大伯母,她偷偷拿走我們家好多東西,大牛哥哥還拿來我麵前炫耀,要不是姐姐攔著,我非得搶迴來不可!”


    之前顧忌著親戚之情,他們又沒了爹娘,不敢輕易翻臉,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不僅要把這些東西拿迴來,還有他們父親的撫恤金也不能這麽悄無聲息地被人昧了去!


    瑾濘冷笑一聲,牽起段舒池的手。


    “走,跟姐姐去找村長。”


    村裏人不知道撫恤金有多少,部隊裏還能不知道嗎?


    以防大伯一家做手腳,瑾濘特意問村長要到了部隊裏的聯係方式,準備打電話過去。


    村長熱心詢問:“雲妮兒,是出什麽事了嗎?要部隊的電話做啥使?”


    因為他們父親段鈞是烈士,所以村子裏的人都對他們姐弟倆格外照顧。


    本來一家最少都得出一個人做工,但他們家小池年紀還小,她又還在讀高中,村子裏特免了不用上工,年底會一人分半個人頭的口糧算是減輕了他們的壓力。


    可這時大伯母開始在她耳邊念叨,說什麽讀書沒用,她走了弟弟無人照看,還說不能讓別人看不起烈士子女,不能接受這嗟來之食。


    在她的洗腦下,原主隻好放棄了讀書,迴來務田。


    但她體弱力氣小,一天下來能勉強賺上五個工分就不錯了。


    知道村長的善意,瑾濘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原是我不好,當時隻顧著自己傷心,都沒注意到這些,小池一天天長大了,要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我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突然想到了還有筆撫恤金沒領,唉,也不知是不是部隊漏發了,隻好來打個電話問問。”


    村長到底多活了幾十年,光聽這麽幾句話就琢磨出門道來。


    這哪是什麽部隊漏發?


    分明是有那黑心的從中昧了去!


    “雲妮兒,你放心,不管是部隊漏發還是旁的什麽,村長伯伯一定幫你把這錢要迴來!”


    沒了爹娘,這姐弟兩個獨自生活本就不容易。


    作為白江村的村長,他當然得更加上心,能照顧的地方就多照顧一點。


    “謝謝村長伯伯!”


    有了村長撐腰,瑾濘的底氣又多了幾分。


    抱著弟弟坐在凳子上,瑾濘給部隊打去電話。


    電話接通,“喂——”


    瑾濘率先介紹自己:“您好同誌,我是烈士段鈞的女兒,我家在蓮湖縣白江村,我有個問題想問問領導,能麻煩您幫我找找嗎?”


    瑾濘本以為這會很麻煩。


    因為她剛才在家裏找了半天,也沒看見父親的任何檔案資料。


    書房裏的東西很少,隻剩下幾個父親還在世時給姐弟倆做來玩的飛機模型。


    如今就隻知道一個電話,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問到。


    可在得知她是烈士段鈞的女兒後,那邊愣了幾秒,突然傳來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像是有人突然起身打碎了什麽似的。


    接線員清了清嗓子,連忙說道:


    “喂,小妹妹,你等等,我先報告給上級,稍等一會再給你打過來,你千萬別走開,就守在電話旁邊啊!”


    他一連囑咐了幾遍才掛掉電話。


    拿著聽筒,瑾濘還有點懵,這是怎麽迴事?


    十分鍾後,電話再次響起。


    瑾濘拿起電話,那邊傳來一道氣喘籲籲又雄厚有力的男聲:


    “小雲,是你嗎?”


    記憶湧現腦海,瑾濘很快就想起來,這是一路將父親骨灰護送迴來安葬的尚西建伯伯。


    “尚伯伯!”


    段舒池對這個照顧他們的伯伯也很有印象,湊到話筒前跟著叫了一聲:“尚伯伯!”


    聽到逝去戰友一雙兒女的聲音,尚西建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了。


    當初在執行秘密任務的途中,戰友段鈞將最後一個降落傘讓給了他,選擇一個人駕駛失靈的飛機往沒有人煙的深山衝去,避免了更多人收到傷害,英勇犧牲。


    這件事在他心裏一直是道坎,現在聽到瑾濘二人的聲音就更加愧疚。


    “小雲,小池,你們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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