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濘抨擊日本無恥行徑越來越頻繁,雖然是用的其他筆名,但還是有人能從字裏行間的文風,猜測出她就是之前風頭過盛的月亮先生。


    有過一麵之緣的溫莎侯爵夫婦準備離開中國,臨走時特意和她見了一麵。


    “美麗的月亮小姐,我出於善意提醒你,你已經被日本人盯上,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最好不要再公開發表言論了。”


    瑾濘感激他們的善意,但還是堅持自己。


    “謝謝你們的提醒,但越是在民族危亡之時,我輩就越應該喚起民眾的覺悟,振奮民族精神,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無法停下來。”


    侯爵夫人眼中充滿不解。


    “你可能會死的,既然如此你也要繼續嗎?”


    “當然。”瑾濘神色堅毅,“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置生死於度外,千金不改其誌。


    國難當頭,她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侯爵夫人臉上滿是震撼,“月亮小姐,你是真正的英雄……”


    -


    戰火在次年蔓延到了上海。


    炮火轟鳴,硝煙彌漫,飛機大炮無情地對準了百姓,流血無數,尖叫聲,哭喊聲不絕於耳,人民流離失所,場景慘不忍睹……


    全國各地的學生們自發組成了遊行隊,不僅是學生,工人,商人,市民全部上街請願。


    印刷廠,礦廠,紗廠,碼頭等工廠工人全部罷工,街上各大商店全部罷市,甚至理發店門口也張貼著“國事如此,無心整容,請君不必光顧”等標語。


    學生罷課,工人罷工,商人罷市,紛紛抵製日貨,抨擊日本狼子野心,所有人都站起來了,全社會各個階級全部都參與到這場愛國行動裏來。


    可政府官員害怕引起更大的爭論,竟然派警察武裝鎮壓,當街射殺學生百姓,死傷數百人。


    瑾濘收到消息趕到現場時,隻看到學生葛藝璿的屍體。


    白夢之哭得滿臉淚痕,她從來沒有想到,死亡離自己這麽近。


    “明老師,葛同學她臨走的時候說,她死得其所,不悔無怨……”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女孩就這麽倒在血泊之中,手裏還緊緊握著收複失地,抵製日貨的標語,瑾濘記憶中那個熱愛話劇,微笑時嘴角帶著兩個淺淺酒窩的女孩,卻再也迴不來了。


    瑾濘一顆心仿佛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硬生生地從身體裏撕扯出來。


    她抱著葛藝璿的屍體,失聲痛哭,她從來沒有像這般恨,憎恨著這萬惡的世道。


    她的眼裏冒出一團火,沉重的光芒閃爍其中,滔天的怒火淩厲憤慨。


    她不要再在筆名之後躲躲藏藏了,她要光明正大地徹底向那些畜生宣戰。


    林宇知道有人開槍打死學生後急匆匆趕到,就看見瑾濘抱起女學生的屍體,周圍喧鬧皆與她無關,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與決然。


    林宇伸手攔住她,喉嚨苦澀:“明小姐……”


    寒風刺骨,他莫名有種感覺,從此,他們要走向完全不同的兩條路了。


    瑾濘泛紅的眼眶蓄滿淚水,順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頰,翻滾著墜落下來。


    她啞著嗓音開口:“林隊長,你跟我哥一樣,是軍校畢業的對吧?”


    “……是。”


    瑾濘抬頭看過去,目光一片冰冷,“所以軍校教你們,把槍口對準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嗎?對準一心報國的學生?還是對準還沒長大的孩子?”


    這些話像一把重錘狠狠落在林宇心上,他額頭青筋冒起,雙手緊緊握拳,最終咬著牙道:


    “……這是上頭的指示,他們危害社會治安,是反動分子,不值得同情。”


    瑾濘嗤笑一聲,諷刺意味十足。


    點了點頭:“要是這樣想能讓你們覺得好過,就這麽欺騙你們自己吧。”


    瑾濘抱起葛藝璿的屍體,堅定地一步步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葛家。


    二老看見女兒屍體,哭得肝腸寸斷,“我的兒啊……”


    “抱歉,是我這個老師沒有照顧好她們……”瑾濘哭著朝二老歉意鞠躬。


    葛母扶起她,老淚縱橫,沒有責怪怨懟,隻哭著問了一句:


    “明老師,我們家藝璿最尊敬的人就是您了,能麻煩您告訴我們,她豁出性命這麽做,有意義嗎?”


    瑾濘雙手握拳,手心被掐出血痕,痛苦的眼淚砸在地上,碎成幾瓣。


    “有意義的,一定會有意義的……”


    他們用鮮血書寫青春,用無畏扞衛國家尊嚴,一定會有意義的……


    遊行事件後,瑾濘向學校遞交了辭呈。


    國難當頭,她再沒有了教書的心思,周校長挽留數次還是沒能改變她的心意。


    白夢之得知瑾濘要走,慌忙跑來找她。


    “明老師,你走了我怎麽辦?”


    這一路上,瑾濘都是她的領路人,現在她要走了,白夢之也陷入迷茫。


    瑾濘摸摸她的腦袋:“夢之,你長大了,問問你的內心,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我最想做的事……”


    這句話一直縈繞在白夢之腦子裏,吃飯睡覺都在想著這件事。


    三天後,賀清教書完迴家,看到家裏隻有白夢之一人,還擺了滿滿一桌好酒好菜,有些詫異。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做這麽多好吃的?”


    白夢之穿著一身藍白色的學生裝,換掉老氣的發髻,梳著兩個麻花辮,比起幾年前剛來上海時,整個人煥發生機。


    她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


    “我把賣身契還給小雨和小雪了,讓她們迴寧州家人身邊去了。”


    兩個丫鬟一直在身邊照顧著她,如今她能跑能跳,有了自立能力,不需要再麻煩別人了。


    賀清意識到白夢之有重要的話跟他說,放下公文包,也坐在餐桌旁,敬了她一杯酒。


    “這是好事,我敬你。”


    白夢之站起身,懷著激動的心情宣布:


    “第二件事,我準備去學醫了。”


    瑾濘讓她思考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白夢之想來想去,戰火中受傷痛苦百姓的身影,葛藝璿同學臨死前的眼神,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要是她會醫術,能救死扶傷,那麽是不是就能少一個失去生命的人?


    有一份熱,發一份光,白夢之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做不到上戰場殺敵,但她也想為國家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


    賀清神色動容,又斟滿一杯酒。


    “好,那我祝你學有所成!”


    “謝謝。”白夢之一口悶下這杯酒,喝的太急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她也不管,反而真情實意對賀清笑道:“這第三杯酒,我敬你。”


    “敬我?”賀清茫然了片刻。


    “對,我要跟你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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