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淵在讓雲淼重活一世的時候,怕是出了什麽事,所以並不這知道我這二十四年是怎麽過的。


    居然以為,我沒嚐過怨恨的滋味!


    我何止嚐過怨恨的滋味,小時候因為這個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從小見別人有爸媽,有好看的衣服,好看的書包和文具盒,人家連隻鉛筆,一塊橡皮擦,一個本子,都是買的那種漂亮的,可愛的。


    上麵會有他們喜歡的卡通圖案,會是他們喜歡的顏色。


    我什麽都沒有,怎麽會不怨恨。


    所以我有一次偷了別人一塊橡皮擦,草莓形狀的,有著綠色的葉子,紅通通的草莓上細細的黑點,還有著草莓香味。


    那時我隻在電視裏見過草莓,連草莓是什麽味都不知道。


    那個同學卻有著草莓的,芒果、橙子、荔枝、葡萄各種各樣水果形狀和味道的橡皮擦。


    我就想知道,草莓到底是什麽味。


    其實很好偷的,她把橡皮擦都攤開在桌子上擺弄著玩,我借拿著書什麽的一遮,然後誇她頭上的頭繩漂亮,手在書下麵一把抓住,再趁機放進口袋,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


    那天我偷偷躲在廁所,捏著那草莓橡皮擦聞了又聞。


    迴家的時候,我寫作業都偷偷的寫,時不時摸一下,晚上在被窩裏摩挲著草莓的形狀。


    其實我那同學並沒有發現,因為她的漂亮東西真的太多了,除了草莓,她還有芒果、橙子、蘋果、葡萄、荔枝……


    我偷了兩天,她都不知道。


    但我奶奶知道了,她讓我跪在地上,攤開手,用細竹枝抽我的手。


    每抽一下,她就問我一句:“下次還偷不偷了?”


    細細的竹枝,軟彈,抽到手上,火辣辣的痛。


    我死死咬著雅,悶身不吭。


    可心底的怨恨卻好像那抽在手上的竹枝上一樣,灼得心口生痛,怎麽也壓不住。


    她明明有那麽多,明明丟了幾天她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有。


    我偷了後,躲在廁所裏聞,躲在被子裏小心的用手指摩挲著那顆橡皮草莓的模樣。


    她卻連丟了都不知道!


    怎麽會這樣?


    我怨恨我沒有爸媽,怨恨奶奶沒本事,掙不到錢。


    怨恨那個同學把那些東西帶到教室。


    怨恨自己沒藏好,被奶奶發現……


    那時我有多怨恨,我到現在都記得。


    因為最後我手掌都被抽腫了,火辣的痛意就像剛才血情絲一閃。


    打到最後,手掌都被抽破了,我也沒有認錯。


    奶奶看著手掌上的血水,抓著我手腕,還想質問我,可那時眼睛裏,都是水光。


    隻是喃喃的道:“你怎麽這麽倔啊!不能偷別人的東西,知道嗎?你想要,你可以想辦法掙錢去買,但不能去偷,不能去怪別人,不能怨別人,知道嗎?”


    她越說越急,我沒哭,卻能感覺什麽滴在手掌上,滋得抽破皮的手掌越發的痛。


    那天她帶著我,將那塊橡皮擦還給了同學,隻說是在路邊撿到的,說我認出來,就拿過來還給她了。


    那同學家裏根本就不在意,不過就是一塊橡皮擦,接過時,隨意的往桌上丟了一下。


    那塊我小心揣在口袋,一點灰都沒舍得沾上的草莓橡皮擦,在桌上一滾,就沾了一層薄薄的灰。


    那時我還是怨啊……


    可我不敢!


    怕挨打!


    我手被抽腫了,第二天寫不了字,老師問我是怎麽迴事,我隻說是摔得,在地上搓了皮。


    那個同學卻又換了各種各樣的文具,自動的鉛筆,像火車一樣的大卷筆刀,能變出各種公主的文具盒。


    那些水果橡皮擦,再也沒見她擺弄過了。


    那塊草莓橡皮擦,我也再也沒見過了!


    可我看著她那些漂亮的文具,依舊會忍不住怨恨,更甚至都不敢再看她的桌子!


    但那年暑假,奶奶帶我去山上砍香葉,帶著我製香,讓我去賣錢,掙的錢分我十分之一,讓我用來買東西。


    那時我也怨恨來著,別的同學暑假就是玩,還有冰棍吃,可我還要砍柴,還在在大太陽下,將香葉曬脆,還要和奶奶一起舂成香粉,再製成香。


    還要片竹子,製香杆,手經常被細細的竹蔑紮進肉裏,還得用針挑出來。


    那時那種怨恨,好像見到每一個同學,都會激發幾分。


    後來,我經曆了那些事情,也時常怨恨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我,怨恨為什麽自己總是碰到這些事情。


    可什麽時候不再怨恨的,我自己也慢慢的忘記了。


    或許是奶奶打得多了吧,慢慢的就長了記性。


    或是長大了,慢慢的知道怨恨沒用吧。


    我摸著身邊掛著的牛骨棒,突然有點想奶奶了。


    可她就死在四棟啊,我卻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遠處晨鍾一聲脆響,跟著就停了,有著僧眾低低的早課聲傳來。


    我沉眼看著淩淵,輕聲道:“賭一把吧。上次雲淼嫁給他,淩淵也是在賭對不對?”


    精血相融,怕是會消耗那東西的能力吧……


    淩淵站在傘下的身形一僵,轉眼看著我,臉帶苦笑。


    瞥眼看著我,語帶嘲諷的道:“既然是你自己提出來的,那你就做好心理準備。”


    說著居然又消失不見了!


    坐在地上的玄心,好像猛的醒悟了過來,一個骨碌就翻身起來。


    朝我道:“你自己說的!隻要你救了他們,以後我每晚都給你抱著睡,就算我長大了,讓我娶你都行。”


    然後也不管兩個濕濕的屁股墩,拔腿就朝大殿的方向跑。


    剛沒跑出多遠,就見靜元抱著個飯盒,又急急的跑了過來。


    遠遠的就喊道:“師叔,我把壇子裏所有你喜歡吃的酸蕨菜都打包了,你帶著路上吃。”


    玄心一把搶過那個盒子,朝他大罵道:“我要走,你就送我一壇子酸蕨菜!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想著吃。”


    靜元依舊隻是憨笑,跟著玄心往大殿跑,邊提醒道:“你這樣子去,住持會打你的。”


    “他不會打我!”玄心嗓音裏還帶著哭腔。


    我看著兩個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這才收著傘,慢慢的朝廂房走去。


    剛轉過沒幾步,就見秦陽羽跑得滿頭的汗,朝我晃了一下手裏的一個盒子,沉聲道:“我把西林寺所有朱砂找出來了。等下碾碎,混合你的血,用來畫那轉借符紋,給你省點血,算點。別沒出西林寺,就給你整沒命了!”


    我看著他額頭上映著日光,閃著晶瑩光澤的汗水。


    突然眼睛微濕……


    其實有什麽好怨恨的!


    每個人有的東西不一樣,他們有的,我沒有。


    可我也有,別人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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