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搬到淩雲小區後,小區裏的鄰居見到我,無論是出去還是迴來,都會用一種古怪的表情朝我說“迴來了啊,迴來了就好”。


    這本來是鄰裏間招唿的,但怪的是,他們說時的表情,有點木然,而且說完後,好像又不記得跟我打過招唿了,警惕的看著我,急匆匆的走了。


    更甚至,有時孩子都會用那種空洞木然的表情看著我,像老人家欣慰的朝我道:“迴來了啊,迴來了就好。”


    搞得我心裏發毛,所以進出門都盡量和室友楊慧一起。


    這天迴來,一路上碰到好幾個這樣的人,明明我和楊慧走在一起,那些人卻直愣愣的走到我麵前,雙眼平視著我,幽幽的說這樣的話。


    楊慧還笑嘻嘻的看著我:“你這才是真正的迴家呢,盡是熟人。”


    到家門口的時候,門把手上放著一個長方形的白紙袋子,上麵用毛筆寫著:雲淼。


    那紙袋不大,巴掌寬,長長的,而且沒有提手,就好像用雪白的紙自己糊著的,寬度正好擱在門把手上,立得直直的。


    “雲淼”兩個字,是用的那種魏碑簡體,窄長的白紙麵上,寫著這兩個字,又立在門把手上,後麵是暗紅的入戶門,看上去,有點像一塊牌位,搞得我心裏發慌。


    就在我看到那個紙袋的時候,隱約聽到一個幽幽的男聲道:“迴來啊。”


    我連忙往旁邊看了一眼,除了空洞的過道,和黑漆漆的樓梯,什麽都沒有。


    楊慧已經急著進門了,一把將那白紙袋拎起來,看了一眼道:“雲淼啊,你這才搬來幾天啊,就有暗戀的人送東西了?還是用毛筆寫的,肯定是個才子啊!”


    她一把就將裏麵的東西掏了出來,是一個實木紅漆雕著雲紋的盒子,朝我嗬嗬的笑了笑:“還挺有品味,我幫你看看。”


    “你別亂動。”


    我最近被那些鄰居莫名其妙的問好,給搞得心發毛,尤其是看著紙袋好像那種用來糊紙人的白紙,心裏更緊。


    可楊慧已經將盒子打開了,興奮的驚唿了一聲。


    隻見那木盒裏墊著黑緞,裏麵臥著一隻純金的鐲子,看顏色有點舊,但鐲身上雕著祥雲圖案,而且還墜著三枚蓮蓬樣式的鈴鐺。


    “這真漂亮,現在就流行複古風,這純金的吧?至少得五六十克了吧?真的又有品味又有錢啊!”


    楊慧捏著鐲子滿眼放光的朝我晃著。


    一臉驚喜的咂舌道:“如果有人送我這樣的鐲子,別管是人是鬼,我都願意約一約。”


    那鐲子有點像現在流行的古醇金,隨著楊慧晃動,那下麵墜著的蓮蓬鈴鐺也跟著“叮鈴”作響。


    那蓮蓬不過拇指大小,清脆的鈴聲,卻好像在整個過道迴蕩。


    在“叮鈴”的聲音中,我好像聽到一個男子不悅冷哼的聲音。


    嚇得我心裏一個激靈,而且鈴鐺聲震得我耳膜生痛,連忙朝楊慧伸手:“你別鬧了,收起來,放物業,讓他們找人認領。大晚上的晃什麽鈴啊!”


    可楊慧卻晃著鐲子,嗬嗬的笑:“人家點名是給你的,還什麽啊。你不要給我戴……我代你赴約,這鐲子至少得兩三萬呢!你管是人是鬼,約一下,都值!”


    她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尖叫了一聲,將晃著鐲子的手朝我道:“這是什麽?”


    隻見她手背上趴著一隻顏色鮮豔如血的螞蟻,有米粒大小,上顎已經紮到了她皮肉裏了。


    明顯很痛,而且紮得很緊,楊慧用力晃了兩下手都沒晃掉,隨著她晃動,那鐲子的蓮蓬鈴鐺裏,又爬出來兩隻。


    嚇得她捏著鐲子僵著手背,朝著我尖叫:“雲淼,雲淼……”


    就在她尖叫的時候,我又隱約聽到一個男聲冷嗬嗬的笑聲。


    隻不過很模糊,小區隔音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


    我看著那個鐲子,以及楊慧手裏拎著好像牌位的紙袋,捏著手指幫她彈開那幾隻螞蟻,又連忙用盒子將那鐲子收了起來,朝楊慧道:“都說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能碰了。”


    那幾隻螞蟻挺毒的,楊慧的手背已經紅腫得有幾個血痧點透出來了,朝我哭唧唧:“就是寫明給你的,我才看的啊。還不是怪你!”


    我心裏無奈的冷嗬一聲,隻得拉著楊慧進屋,可就在拉開門的時候,隱約又聽到那個男聲幽幽的歎了一聲。


    嚇得我連忙將楊慧拉了進去,隨手把那紙袋子放鞋櫃了,然後找了清涼油給她擦著被螞蟻咬的地方。


    楊慧性子嬌,一個勁的怪我,說不該跟我合租的如何如何。


    我答應做兩個她喜歡的菜,她才沒念叨我了。


    吃完飯,她就一直抓手背,說好癢,又開始怪我。


    以前她就總是借口這痛那痛的,不想分攤房子的衛生,我也無所謂。


    螞蟻咬幾口,能有多難受。


    一個人洗碗、收拾廚房、收了衣服、拖了地,楊慧好像已經睡了。


    我也不想去碰那個紙袋子,想著明天上班的時候,把那鐲子給物業,讓她們查監控是誰放的就行了。


    可到了晚上,我隱約的總是聽到鈴鐺響,叮鈴鈴的吵得我睡不著。


    迷迷糊糊的,總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道:“雲淼,迴來了就好。迴來了……”


    我老家說法,夜裏不能吹口哨,不能晃鈴鐺,隻有招鬼或者做道場半晚上才晃鈴鐺的。


    可那鈴鐺聲太清晰了,我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是夢裏還是什麽的。


    正疑惑著,就聽到那個男聲喚我:“雲淼,醒來。”


    跟著我身體一個激靈,真的就醒了過來。


    嚇得我連忙開燈,從床頭櫃找了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玉佛捏在手裏,卻聽到外麵傳來“叮鈴叮鈴”的響。


    楊慧這人有點愛貪小便宜,我怕她又去弄那個鐲子。


    握著玉佛拉開門看了一眼,就見大晚上的,客廳也沒有開燈,楊慧披頭散發的,穿著個睡衣,手上戴著那個祥雲蓮蓬鈴鐺的鐲子,在窗戶透進來的路燈光中閃著金光。


    她手舉著,那鐲子套在手碗上,以古怪節奏晃動著,搖著那幾個鈴鐺也很有節奏的響動。


    一邊走,還一邊念著:“迴來了,迴來了……雲淼,迴來了。”


    她那聲音跟小區那些鄰居見到我時,說“迴來了”的語氣一模一樣,木然空洞,幽幽的好像半夜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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