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拉快醒醒!”昏迷中,有人在輕輕搖晃我。睜眼看到是方玭。


    “你們到底去哪裏了……”我坐起來,揉揉疼痛的腦袋,檢查了身上,竟然沒有受傷,“我弟弟呢……他沒事吧……”


    “睡迷糊了嗎?輪到你守夜了。不過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再睡一會兒吧,我還可以的。”


    什麽?輪到我守夜?我頓時清醒,四周望望,發現自己仍在車裏,車門大開著,方玭站在門邊,昂在一旁睡得正香。我探頭出去看看,月亮正明,正是寅時,那個本地少年仍然牢牢綁在樹上,林坐在篝火旁試圖跟他溝通,曼姨的帳篷也一切如常。


    “哦哦。”我一麵自嘲腦子越來越不好用了,一麵簡單收拾自己,下車守夜。


    “做夢了嗎?”方玭問。


    “是啊,好真實呢,有點嚇壞了。”說實話,想到夢中的大象,我的心仍在怦怦狂跳。


    下車來到篝火旁,林看到我一臉惶恐的樣子,似笑非笑地將少年的匕首槍塞給我:“後半夜辛苦了。”


    我被他那種戲謔的眼神看得有些尷尬,自嘲道:“我相信這片森林裏麵以前確實發生過象戰了,很了不得。”


    林笑笑,沒說話,轉到車後去鋪架吊床。


    突然,林站在後備箱旁邊自言自語:“車怎麽了?先前停車的時候還沒發現,怎麽弄的?”


    “怎麽了?”我湊過去看。林打開手電筒,指著一處讓我看。待看清是什麽之後,不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車的後保險杠上,儼然出現一個洞。


    “不會吧……”我伸手去摸,卻在洞裏摸到一根東西,掏出來一看,竟是象牙上綁的一截尖刺!


    我腦子“嗡”的一聲,涼氣從背後嗖嗖升起,開始打冷戰。原本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這次在未知的事情麵前,確實切身感到了恐懼。


    林卻毫不在意,不緊不慢架好吊床,和衣躺下,說:“算了。我要休息了。”


    我轉過來,坐在篝火邊,反複把玩手中的象牙尖刺,這似乎是一種金屬,看樣子不像是現在的東西。明明是夢中被大象攻擊,卻真實地在車上留下了痕跡,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讓人既好奇、又害怕。


    沉思間,眼角餘光中有人影閃過,昂背著背包下車來。


    “……你真的不用來陪我的。”我說。


    他尷尬笑笑:“是……下來上廁所。……剛才做噩夢被驚醒了,有點刺激……好多大象。”


    我一驚:“大象的戰爭?”


    “你怎麽知道?等下跟你說說。”昂帶著一臉驚奇轉到樹林裏去了。


    片刻,聽到一些響動,他從樹林裏跑出來,手裏拿著一樣東西,放到我麵前給我看:“姐姐你看,這是什麽?剛把我絆了一跤,撿起來發現不是樹枝!”


    接過來掂了掂,發現是個金屬的棒狀物,湊近火仔細看,這種金屬和象牙尖刺像是一種材質。總體大概有60公分長,下麵有把手,尖端有個10公分的矛頭,上麵刻有虎紋裝飾,矛頭根部盤著一條蛇,蛇尾長長地蜿蜒出去形成尖鉤的樣子,上麵刻有繁複的鱗片和雲雷紋,尖鉤下麵築著大約3厘米的一個立體黃銅大象形象,手柄是中空的,裏麵放著幾顆活動的小鈴鐺,但因為鏽蝕,已經不響了。


    “……這像是個造型精美的古代象鉤,看樣子它的主人身份不凡。”我說,“在哪裏發現的?”


    昂指指樹林裏。


    我隨手將象鉤收進自己的背包,打上手電筒,轉到樹林裏,戴上手套,用樹枝撥開厚厚的落葉,慢慢查找。熱帶森林裏陰暗潮濕,落葉很快就會腐爛,產生一種奇特的氣味。我們一路尋找過去,積水越來越深,形成了低窪的沼澤。在沼氣和泥濘裏翻找了一會兒,沒發現其他古代工具,倒找出幾根巨大皸裂破損的象牙來,有些上麵還綁著金屬尖刺,旁邊遺落著一些鏽蝕的金屬,上麵鑲嵌著各色石頭。還有一些腐爛零碎的骨頭,往周邊搜索,發現了更多的象骨,甚至還有一半露在地麵上的大象頭骨,有可能地下會埋藏有更多的象牙。


    我和昂麵麵相覷:“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象塚吧?”


    傳說大象是一種有靈性的動物,除非橫遭不幸暴斃荒野,否則都能準確地預感到自己的死期。在死神降臨前的半個月左右,大象便離開象群,告別同伴,獨自走到遙遠而神秘的象塚裏去。每群象都有一個象塚,象塚所在位置或是一條深深的雨裂溝,或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或是地震留下的一片凹槽。凡這個種群裏的象,就算生前浪跡天涯海角、漂泊到遙遠的地方,最後的歸宿必定在同一個象塚。神奇的是,這個族群的小象從出生到臨終,即使從未到過也未見過,卻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憑著一種神秘力量的指引,準確無誤地尋找到屬於自己種群的象塚。


    “真的有象塚這種東西嗎?”昂道,“我認為這不過是偷獵者的敷衍而已。為了掩蓋自己偷獵大象的事實,就跟外人謊稱自己發現了象塚,得到了象牙,其實都是他們對象群做的罪惡行徑,反而引誘別人去追尋,其實根本沒有人真正找到所謂的象塚。”


    我一邊在積水中亂摸,一邊問:“那這堆大象骨頭和象牙你怎麽說?”


    昂沒迴答我,隻發出一聲悶哼。我心下遲疑,正想迴頭詢問,突然,手上摸到一件物事,手感相當奇怪,軟軟的且滑膩,仿佛還在動,那種感覺令人十分惡心,霎時間汗毛直豎。


    與此同時,耳邊一陣疾風,我聽出那是粗大的木棍破風的聲音——有人要攻擊我!


    來不及辨別攻擊我的人是誰,也沒有給棍子敲到腦袋上的機會,我側身躲開,奮力將手上的東西向上一扯,不料黑乎乎的竟從泥水中拔出來一米多長,根本沒有頭皮發麻的時間,千鈞一發間不容多想,我直接把那東西連同手套一並脫手,狠狠扔向攻擊者的麵門。


    那東西瞬間吸附在對方臉上和胸前,那人慘叫著滾在地上,手上拿的粗樹枝掉在一旁,不住用手撕扯那個吸在身上的東西,然而毫無用處,不一會兒,他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終於不動了。這時我才從衣著上判斷出,這就是被我們牢牢綁在樹上的本地少年,不知怎麽,他竟然掙脫繩索,跑出來了。


    我看到昂倒在一邊,似乎他身邊的浮泥和落葉還在隱隱蠕動,趕緊上前架起他。這一拉,他背上的背包也帶出幾條那種生物,都有一兩尺長,月光下隱約看到那東西黑得發亮,似乎渾身都是嘴,更是悚然,隻能迅速割斷背帶,丟棄了他的背包,背著他一路狂奔出去,生怕再遇到什麽危險。


    那本地少年的慘叫聲在樹林裏迴蕩,早就驚動了方玭和林。我背著昂從樹林裏跑出來,一下子站立不穩,滾在草地上,他們趕緊上前接應,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我說:“我們發現了一個象塚,遭到先前抓住那個本地少年的攻擊。……他什麽時候逃脫的?”


    方玭給昂掐人中、灌熱水,昂迷迷糊糊醒轉來,說他在跟我探討象塚的時候被人從後麵打暈了,眼角餘光好像看到穿著像是那個本地少年。


    林左右環顧,發現牢牢綁在樹上的少年果然不見蹤影,隻剩下綁人的繩索散落在地,上麵有明顯的刀割痕跡。


    林十分奇怪:“我明明已經仔細搜身了,他身上隻有給你的那把匕首槍,可以確認他沒有別的武器。這是怎樣逃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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