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說:“組織已經換屆了,新公爵……就是貓哥,應該叫他十一世凱文迪斯公爵。”


    跟介錯所說的基本不差。我點點頭:“嗯。”


    “貓哥一上台就特赦了你們,把你們從黑名單上除名。他現在作為組織新的領袖,即便有很多想法,卻遭受了很大阻力,所以他希望你們能夠迴去幫助他。”


    “家族老人的阻力?還是理事會那些老頑固?”


    “不光是這個。”昂有點憤憤然,“是同舟會。由於那些老人從前的做法,同舟會其實已經滲入組織很深的地方了。貓哥現在想要從組織裏拔除同舟會力量,樹立自己的力量。他認為組織裏的各種斷裂,給了同舟會滲透的機會,所以他想幹脆趁著他上位的時機,徹底……”


    我冷笑一聲:“莫非他還想洗白組織不成?”


    “……姐姐,幫幫我們吧!”


    “所以你為了幫他,就加入了組織?”我斜眼看他。


    “不,我沒有加入。”昂低下頭,“貓哥讓我跟著封哥來找你,讓我還是遵從你的意見。”


    我聽他這樣說,稍稍放了點心,語重心長道:“那麽,你摸著心口問問,你自己想加入嗎?”


    昂從懷裏拿出我給他的瓦爾特ppks,又另外掏出幾顆子彈,遞給我,輕聲說:“爸爸的槍,我一直帶著,但大多數時間,連子彈都沒上過,沒有開過一迴,更沒有傷過一條人命。你說過的話,我都記著。”


    這個孩子,永遠都那麽讓人心疼。我長歎一口氣,將他遞過來的槍推迴去:“那就好了,你可以隨時過幹淨的生活。爸爸……還有你媽媽,都會為你驕傲的。”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樣拒絕貓哥,他對我……”


    我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我努力壓下心中生長的某種念頭,轉移了話題:“你媽媽他們,還好嗎?”


    沉默了一會兒,昂說:“我媽媽她,沒救過來,現在是植物人,還好有貓哥請人護理她。不過對我來說,隻要媽媽還活著,不管她變成什麽樣,我都已經滿足了。劉法醫對此覺得內疚,本來想帶全家迴s國的,貓哥軟磨硬泡不讓他走,想辦法找人給他安排了工作生活,還讓他外孫女上了達溫府最好的私立學校,他終於答應留下來,我也不能確切知道他現在的情況。貓哥……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你和貓鼬……”


    我正要說出心中的疑問,忽然聽得門口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原來是安亞把介錯和素查接了迴來。


    我們對安亞自然是千恩萬謝,素查放下藥箱仔細清洗了手和臉,換了幹淨衣服,立刻去查看封遷的情況,隨即給錢吩咐安亞出去補充藥物和醫療用具,馬上準備給封遷處理潰爛的傷口。


    看到有了個醫術精湛的專業醫生,昂頓時也鬆了一口氣。


    我問介錯:“阿原那邊還好嗎?那個祭司沒有為難她吧?”


    “她沒問題。”介錯渾身汗濕透了,脫了外套在臉上擦拭幾把,站在空調下麵吹了一會兒,道,“阿原八麵玲瓏,又能服眾,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的。倒是素查這家夥,躲在角落裏嚇得不輕,找了半天,死活才把他拽出來。”


    說著他湊過去看了看封遷,搖搖頭“嘖嘖”道:“真慘,腸穿肚爛,怎麽弄成這樣?”


    素查十分不滿:“人家已經自己縫合包紮得很好了!隻是衛生條件不夠,感染了。上次如果不是樓拉給你緊急縫合,你的腳未必保得住,不要隻會說風涼話!”


    昂皺著眉說:“那個女人太厲害了。因為是暗殺,他們雙方都沒動槍,封哥就讓我躲在一旁看著,原本以為和以前一樣十招內搞定,沒想到那個女人太難纏,封哥的匕首反被她空手奪走,還把他傷成這樣,最後好不容易用廚房的菜刀製服她。”


    “這所謂廚房的菜刀,是你遞給他的吧?”介錯問,“不像是他的風格。他引以為傲的oss呢?”


    昂搖搖頭:“我們知道劇院老板娘的地下營生,消聲器的聲音能瞞住別人,但絕對瞞不住她。遞菜刀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雖然貓哥讓我協助,但封哥從來沒讓我下手。這一次,再不想辦法,我怕他會死掉。”


    我迴想了一下那個自稱鬆梅的嘰嘰喳喳不太聰明樣子的女人,怎樣都沒法將她和“厲害”掛鉤,看到封遷這個樣子,還真有點後怕,當時確實被迷惑了,幸好沒跟她交手。


    “裝神弄鬼的也是你?”


    昂低著頭,說:“我沒本事帶著封哥離開,隻好出此下策,轉移人們注意力,不讓他們發現我們。這些天,我隻能借著鬼怪之說,到衛生間和餐廳取水、依靠餐廳裏的熟雞蛋維持……如果不是孔哥找到我們,我也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辦了……不過孔哥,你怎麽知道我們藏在舞台下麵的?”


    介錯冷笑幾聲,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暗殺組織內同舟會的人,是貓鼬給你們的命令?”


    昂坐在地上,抱著膝蓋默默點頭。


    “以卵擊石,以貓鼬來說,怎麽會下那麽愚蠢的命令,怕不是他自己亂了陣腳,就是你們自作主張吧?知不知道同舟會勢力滲透了多少?而且,其實他手下真正能相信的,也隻有銅蠍和龍吟了吧?”


    昂若有所思地盯著房間角落:“隻有你們……能幫他了。”


    “錯。”介錯說,“我們也幫不了他!你知道rothsfia頂層是怎樣的?千瘡百孔!僅憑幾個人,怎麽可能改變局麵?”


    “那……”


    “有件事,我也是剛知道,你們聽好了。”介錯也在地上坐下,麵對著我和昂,“你們的父親,飛鷹,他帶著樓拉的母親鷙影,做的就是貓鼬現在想做的事。他們想要突破被同舟會控製的腐朽組織階層,另外探索一套組織運行的新機製,更是想要成立一個自己的新團隊。……可是他們沒有積蓄力量的時間,隻能僅靠幾個人,一麵反對著ginbile計劃施行,一麵推動組織脫胎換骨……”


    我和昂都睜大眼睛盯著他:“後來呢?”


    “後來他們順利實施了……一個月不到。”介錯說,“時間太短了,短到很多人毫無知覺,短到連新製度、新命令都沒有推到最下層,就遭到了那些老人串通同舟會的反撲。秘密推進新體製改革的人全軍覆沒,連他們的家人也慘遭牽連,一個不剩……除了你們。”


    “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問。


    “這個不重要。”介錯說,“我隻說結論,你們隻要相信不是我編造的就行了,我永遠不會拿樓拉的媽媽開玩笑,你知道的樓拉。……所以,我雖然很佩服,但其實對貓鼬這小子不是很抱希望。昂,你迴去跟他說,要想擺脫,不能硬撐,同舟會和他的力量太過懸殊,而且,我和樓拉現在已經不是組織的人了。雖然有道義上報答他的義務,但沒有聽他命令的理由。”


    昂剛想反駁他,素查在一邊說:“……他失血過多,現在血壓很低,需要輸血。誰能給他捐?”


    介錯略一思索,舉手站起來說:“我來吧。以前在隊裏,彼此都知道血型的,我跟他一樣,抽我的血給他。”


    素查沒好氣瞥了他一眼:“你是惡人,我不相信你。”


    然而拿了家用血型試紙簡單檢測過,發現在場的也隻有介錯和素查本人的血型和封遷一致。素查無奈,隻得抽自己的血。介錯毫不客氣,擼起袖子伸手過去:“我來吧,你是醫生,多保重,小身板別給你抽幹了。”


    不知為何,本來我心中十分沉重,一句話都不想說的,看到這場麵,卻一下子忍不住笑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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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想不出先前在劇院裏你怎樣給他縫合傷口,手法很專業。”素查花了很長時間才處理好封遷的傷,滿頭大汗對昂說。那時候我都睡醒一覺了。


    昂說:“不是我。是封哥讓我幫他拆了衣服上的線,自己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用鐵絲縫起來的,好不容易才止血,後來才給他到劇院裏偷了些道具白綾做繃帶。”


    素查深感佩服,又轉過去感謝安亞給予我們的協助。安亞點點頭,雙手合十表示理解。


    我也挺好奇:“安亞現在竟然能做到這樣,她不恨封遷?”


    昂說:“其實跟他矛盾最深的是孔哥吧?最後還不是救了他。”


    介錯靠在牆角擺手道:“千萬別說得我太好!我跟他從來就沒有什麽矛盾,你這樣說以後我都不好意思再欺負他了!”


    我對此嗤之以鼻:“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欺負他啊?”


    “誰叫他欺負你呢?”介錯笑道,“是吧?”


    “……”


    素查道:“安亞說,不管以前自己遭受過什麽,如今對方不如意,一定是上天給了他懲罰,她覺得已經過去了。現在他隻是個需要幫助的人,必須要幫,這樣才能不辜負自己內心。”


    我心中讚同:“真是個有想法的女孩。這話,我會幫她轉告封遷的。”


    昂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怎麽了?”我問。


    “姐姐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寂寞了呢!”昂看著我說,“……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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