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阿原出去,我不免長歎一聲。


    介錯也明顯鬆了一口氣,對我說:“放心,樓拉,不要聽她的鬼話,我會對你負責的。”


    我擺擺手:“切,說這話~哪兒跟哪兒呢,還沒到什麽負責不負責的地步,我自然相信你不是伊晃那種人。不過,要論死心塌地,我還真對她甘拜下風。果然好基友才是真情誼!”我豎起大拇指。


    “……你生氣了?”


    “我犯得著跟人妖生什麽氣。”我裝作滿不在乎地說,嘴上卻有些不受控製地惡毒起來,“你說她不會為難你吧?先說好了,如果她非要留你,隨你的便,但我必須走,我可絕對不跟你在這出洋相哦。”


    “如果她真的是阿原,我倒是了解他。阿原是個能看得開的人,不會為這點小事糾結的。”


    “那你滿臉的五味雜陳是怎麽一迴事?”


    “……小時候穿一條褲子的兄弟突然變成女人,站在你麵前讓你娶他,你不五味雜陳?”


    想想也是。


    “其實吧,我倒是覺得她挺可憐的……”


    “別人的事也不需要你來評論,與你無關也與我無關,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我心裏一尬,於是換了個話題:“其實我更想知道,當年你給阿原那張圖紙是怎麽迴事?小偷玩什麽槍械?是你在哪裏看到的還是自己想出來的?”


    “……什麽圖紙?”介錯的臉明顯又黑了下來。


    “……”


    果然不說。既然他又在裝傻,我也不好再問下去,似乎他十分在意這件事情,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心裏不由自主在這上麵打了個結。


    屋裏頓時死一般寂靜。百無聊賴間,介錯拿起那把製作粗劣的實驗品,反複把玩。


    “阿原的手藝,跟方文江的手筆類似吧?”我看了他一會兒,說。


    “為什麽這麽說?”他問。


    “你手的動作。”我十分肯定地說,“你擺弄它的動作,和之前你在方文江水泥廠實驗室把玩那些零件一模一樣。”


    “傻子。”他略帶尷尬地笑笑,“那隻能說是我的習慣動作。”


    “你的習慣動作可不是這樣的,而是格洛克17和ar,略帶點以前曾經使用過貝雷塔92式的痕跡。這些從那時候你組裝落地扇的動作就看出來了。”


    他忽覺無趣,將東西扔迴桌麵上:“你這人果真非常討厭!……跟你在一起,都快沒有秘密了!”忽然一把揪住我衣領,逼過來問,“你還觀察出什麽了?”


    我莞爾一笑,微微側身,一手猛地捏住他虎口,另一手自下而上托他手肘,他迅速格擋開,這邊我已經死死扣住他大拇指,他立刻鬆開我的領口退開,表情微微有些驚訝,不太敢相信我竟然敢那麽順理成章地反抗他。


    我嬉笑道:“我還觀察出,你一直是個單身狗!”


    “你!”他揚拳作勢想要打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了,“……不準離開我,知道嗎?”


    “為什麽?”


    “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知道我弱點的人活著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


    “……所以從來也沒有別人知道你的弱點吧?”我忽然心疼起來,過去拉過他的手按摩揉捏,“nut醫生說,你右手指關節和尺橈骨有舊傷未愈,我也是剛剛才發現。還有你的腳傷都痊愈了嗎?如果不好好治療的話……”


    他凝視著我,反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傷疤上,嘴裏卻生硬地吐出一句:“真是多管閑事。舊傷多了去了,都沒有任何一個比這裏更深。不過你要是敢把這些說出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不會說出去。”我輕輕說,“我隻是想治愈你這些傷……能做得到嗎?”


    “樓拉。”他想了一下,“我其實一直很怕,像我那麽罪孽深重的人,怕沒法給你幸福。”


    我搖搖頭,微笑道:“我不在乎。連自己的幸福還要別人給的話,那根本不叫幸福。我現在就挺開心的,真的!你沒法給我幸福,那我也可以給你啊!”


    “樓拉,我……”


    ********************


    門被推開了,介錯瞬間扔開我的手,讓我側目了一會兒。


    阿原搖著輪椅返迴來,將一個鋁合金箱子放在桌上,打開來,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從裏麵捧出一樣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這與方文江工作室的那些高壓氣流裝置如出一轍。


    “高壓氣流槍?”我脫口而出。


    “妹妹好眼力。”阿原讚賞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琢磨那張圖紙和阿古給我的建議,不斷改進,終於做成了令自己比較滿意的產品。來,我給你們試試。”


    “不不不。”我急忙擺手,心裏有點怵,“地方太窄,就別試了。”


    阿原一邊撫摸欣賞著麵前的高壓氣流裝置,一邊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這款產品,源於阿古的啟發,而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把它研發出來,不停修正數據,改進成現在這樣的東西……這就像是我和阿古的孩子。”


    “不要自我感動了。”介錯嗤笑一聲,“跟我有什麽關係?這個東西,明明是做給方文江的吧?”


    阿原臉色頓時變了:“你認識方文江?”


    “這個名字在組織裏如雷貫耳,我當然知道。”


    “啊……”阿原大概沒想到我們知道這個,更沒想到介錯能猜出她在幫誰做事,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尷尬,“他……現在還好吧?”


    這迴輪到我們意外了,不由自主對視一眼。因為方文江其實很早就被捕入獄,多年前就死在監獄裏了,而且他的水泥廠實驗室也被警方清理一空,而今廢棄已久。如果他們持續保持聯係的話,是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據我所知,並不是很好。”介錯不動聲色地說,“他本人沒和你說?”


    “發生了什麽?”阿原問,“因為怕網絡泄密,我們一直是用最原始的書信來往,他會將修改意見畫成圖紙給我送過來,我一看就明白,看完就燒掉,默契一直很好。不過近幾年他在信中反複說rothsfia組織架構和製度有變化,從那以後就很少給我具體改進意見了,如果有,也是文字描述,不像以前那麽直觀,但是訂單一直還在陸續發過來。近兩個月確實不見他的消息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看來,她並不知道方文江已死的消息。那麽,後來跟她聯係的又是誰呢?禿鷲?還是他的新實驗團隊?


    介錯示意我跟阿原說。


    我斜眼瞥阿原,搓著鼻子道:“他女兒的事。”


    阿原聽說,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介錯,眉毛挑得更高。


    介錯點頭道:“而且方文江這個女兒,目前就在這一帶。”


    阿原眯著眼睛,打量了我們很久,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高壓氣流裝置放迴匣子裏鎖好,又慢條斯理點上一支煙,吸了幾口,深深吐一口氣,忽然兩眼圓瞪,眉毛一挑,拍案怒喝:“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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