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李承和李承銑同時被一道聲音分了心神。


    【好臭啊!誰把茅坑搬來了嗎?!】


    李承銑意有所指地看了黎四一眼,又掃了一眼方才臭魚的位置,始作俑者是誰,不言而喻。


    黎四不甘示弱:“這味道確實像茅坑,貴府可是把我害慘了。眼下我府上像是炸了茅坑的味道,如何還能住人,更何況我還是個病人。”


    李承銑聽見黎四的話,神色在一息之間變了幾變,袖子裏的手握成了拳,又鬆開:“說的有道理。”


    就在這會兒功夫,林楠績在屋子裏被熏醒了,迷迷瞪瞪地翻身坐起來,滿臉烏雲,起床氣鬧得。


    他翻身下床穿鞋,一把推開門,就看見外麵站著的兩個人。


    林楠績捏著鼻子,狐疑道:“什麽味道這麽臭?”


    李岱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林楠績聽罷,滿臉詫異,沒想到是這樣,頓時感到不好意思了:“對不住,對不住。”


    黎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還是林大人明事理些,不像有些人,隻會拿銀錢打發人。”


    林楠績眨了眨眼,看向李承銑。


    李承銑滿臉無辜:“家裏的貓禍害這位公子的宅子,我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管。我見黎公子身子骨弱,家中也沒有什麽奴仆,便讓李岱取些銀錢,作為賠償,也好請人來打掃。”


    林楠績點點頭,滿臉歉意:“確實對不住黎兄,我看黎兄隨身隻有一位仆從,黎兄體弱多病,又要料理府上,想來照顧不過來。李叔,多取些銀錢來,明日再給黎兄府上多挑幾個身強力壯的奴仆。”


    李承臉色一垮,怎麽,這是順勢要在他的府上安排眼線?


    他臉上浮現一抹陰沉的笑意:“不必勞煩,隻需叨擾幾晚,等味道散去便可,何必讓林大人破財?”


    林楠績想了想道:“黎兄說的是,先解決當務之急要緊。”


    李承等的就是林楠績的這句話,麵露微笑:“這麽說,林大人是同意借住了?”


    林楠績撓了撓頭,默默吐槽:【還挺會順杆子往上爬。】


    不過麵上不顯,還是客氣道:“小事一樁,黎兄不必客氣。”


    李承:……


    李承銑“噗嗤”笑了一聲:“也好,管家,你去安排。”


    李岱領命,對黎四道:“黎公子,還請跟老奴來。”


    李岱帶著黎四去西廂房住著,也就是之前住著常福的那間。


    林楠績在心裏小聲嘀咕道;【這是之前住著常福的那間西廂房,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黎四剛踏進西廂房的門檻,差點平地摔了一跤。


    好在有李岱在後麵扶著,不然真要當眾出醜。


    李岱熱心地介紹道:“這就是西廂房,每天都會打掃的。之前住了個來京城伸冤的人,誰知道竟然是來誣陷我們大人的,好在最後真相大白了。”


    李承:……


    他的手撐在門框上,看著收拾整齊的西廂房,目光路過床鋪,胃裏頓時泛起不適。


    他知道那個人。


    他吩咐人打的。


    打完了身上血汙縱橫,就睡在這張床上?今晚他就要睡在這裏?


    李承有點笑不下去了:“還有別的屋子能住人嗎?”


    李岱遲疑了:“倒是有,隻是都沒打掃,其他的就是我們下人住的地方了,怎能委屈公子。”


    “公子可是有哪裏覺得不滿意?”


    若不是臉上有人皮麵具,李承的表情都要扭曲了。一想到這張床曾經睡過那麽肮髒的東西,他就想吐。


    “算了,這間……就行。”


    李岱招待客人禮數周全,吩咐人把需要的東西全都準備齊,甚至把床上的鋪蓋全都換了一遍,又抬來洗澡水,讓李承好生洗漱一番。


    李岱帶著奴仆退出西廂房,撇了撇嘴。


    這個黎公子,事倒是不少,難伺候的很。


    看人的目光總是陰陰的,很是不舒服。


    林楠績和李承銑迴屋,從窗戶往西廂房的方向瞄了幾眼:“沒想到貓把魚埋在他府上,真是怪事一樁。”


    後窗“咚”的一聲從外麵被打開,一隻小獸輕手輕腳地落了進來,一路“喵喵”叫,最後停在林楠績的腳邊,蹭著他的腳踝撒嬌。


    林楠績將貓抱到腿上,點了點它濕漉漉的鼻子:“你這小東西,偷了又吃不完,吃不完還要偷,還埋到別人家給人添麻煩,下次不許了。”


    李承銑修長的手指拿著一條小魚幹,放在貓咪不遠不近的地方。一聞見小魚幹的味道,貓咪頓時跑到李承銑跟前,抬起上身要魚幹吃。


    李承銑一邊喂,一邊摸著這貓咪光滑油亮的毛發,麵露讚賞。


    “好貓。”


    第一百零四章


    第二天,李承從陌生的床上醒來。一整晚他都和衣而睡,本就身體虛弱,這一夜折騰的更是難受至極,醒來的時候臉色慘白。


    本想晚上再找麻煩,誰知身子元氣不足,隻能躺在床上幹瞪眼。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看見眼前有一個龐然大物不斷靠近,李承一驚,卻好像夢魘一般動彈不得。


    然後這龐然大物往他身上扔了個什麽東西,觸碰到皮膚,冰冰涼涼,滑膩膩的。李承被這冰涼的觸感一個機靈,瞬間醒了過來。


    然後就看見,他的身上被扔了一條魚。


    那魚被貓的牙齒兇狠地啃咬,隻剩下半截身子,白色的魚眼珠盯著他。


    “啊!!!”


    一大清早,一道淒厲的叫聲響徹整個林府的上方。


    林楠績被這聲叫聲驚醒,趕去西廂房一看,也感到十分不解。


    “黎兄,這可如何是好?我家貓……恐怕是喜歡在你這藏東西。”


    李承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堂堂前太子,何其尊貴的身份,何曾受到過這種羞辱!


    早飯時分,林楠績看著黎四搖搖欲墜的臉色,有些於心不忍。


    “這貓本是巷子裏散養的貓,與我有緣,日後我一定好生管教,再不讓它唐突黎兄。”林楠績端起一杯茶賠罪。


    李承顫抖的手端起杯子,咬牙切齒:“何須如此客氣。”


    李承折騰了一晚上,侍從來接他時,整個人已經起若遊戲,不禁大驚:“公子這是怎麽了?怎麽一晚上不見,就如此……如此搖搖欲墜!”


    李承慘白著一張臉:“無事,迴去。”


    林楠績站在門口,十分不好意思地將人送走。


    然後和李承銑一前一後去上朝。


    迴到後麵的宅院,李承“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侍從大驚:“主上!您都吐血了!”


    李承額頭青筋直冒:“閉嘴!崔無垢呢?”


    侍從:“正好迴稟主上,崔先生已經到了。”


    李承抹掉唇角的血跡:“帶我去見他,對了,消息傳進宮了嗎?”


    侍從點點頭:“主上放心,眼下錦衣應該已經將消息傳到太後耳中。”


    李承到後院,後院中站著一個穿著道袍的人,李承走到他伸手,抬手行了個禮:“崔先生,許久未見。”


    穿著道袍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詭譎的麵容,似笑非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殿下。”


    “殿下身子可還好?”


    侍從連忙說道:“方才都吐血了,崔先生快給看看。”


    幾人在院子中坐下,崔無垢伸手給李承把脈。


    一把脈,臉色一變:“殿下這是氣急攻心吐血?究竟發生了何事?”


    李承:……


    沒臉說。


    侍從在旁邊添油加醋說了一遍,連崔無垢都沉默了。


    “果真……是貓?”


    李承惱羞成怒:“閉嘴!”


    ***


    林楠績上完朝以後,正要往都察院的方向走,忽然被人叫住,林楠績轉頭一看,這人麵孔有些熟,記得是太後身邊的公公。


    “太後宣林大人到慈寧宮,林大人,跟我走吧。”


    林楠績微怔。


    太後找他?


    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他壓下心中的疑惑,恭敬道:“還請公公帶路。”


    柏章正跟著林楠績一塊呢,也有些納悶,太後找林楠績,所為何事啊?


    以前林楠績在宮中當差自然不論,但眼下是前朝官員,與太後宮中能有什麽牽扯……


    柏章心裏一個“咯噔”,突然有了猜測。


    該不會是太後知道了他們的關係,來興師問罪的吧。不行,他得去稟報皇上一聲。


    林楠績跟著公公身後一路走到了慈寧宮,被帶到太後麵前。林楠績站在慈寧宮中,太後坐在黃花梨木雕花的木椅上,穿著一身紫色華服,雍容華貴。供電之中,一片森嚴,周圍的太監婢女全都低著頭,收斂聲息,整個慈寧宮裏隻有太後娘娘手中杯盞碰撞的動靜。


    錦衣在太後身邊站著,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林楠績不知道太後召喚他前來是為了什麽事,恭恭敬敬地撩起官袍跪下。青色官服將他身形襯托的挺拔纖細,像一根經曆風雨而不彎折的青竹,在冷冰冰的大殿之中顯得尤為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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