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銑瞥了柏章一眼:“為何要來林家?”


    柏章低咳一聲:“就知道瞞不過您,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林家和蓮華教,也有關係。”


    這點,林楠績和李承銑並不意外。


    這也不難猜,柏章下了這麽明顯的誘餌,不就是為了看林家下一步的動作。果然林永輝就乖乖上套,急不可耐地將林楠績送上青吳山。


    【看來我身上的玉佩大有來頭,連蓮華教的人都想得到。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看來原身和林家也是塑料關係。】


    李承銑讚同。


    但林楠績沒有再往深層猜。


    柏章點到即止,即使他不說,李承銑也知道。蓮華教既然和駐軍有不正常的來往,先前林楠績又提過西南謀反,恐怕這事沒那麽簡單。


    李承銑警告地瞥了柏章一眼。


    柏章立即意會,避而不談。


    他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林楠績在皇上心裏的份量不輕,顯然不是一時興起。柏章眉心微皺,手裏握著拂塵煩惱地甩了甩。


    天要下雨,娘要家人。


    皇上看上了小太監。


    他作為臣子,是睜一隻眼呢,還是閉一隻眼呢。


    林楠績不知道,幾息間,李承銑和柏章就交換了這麽多心理活動,還在四處看著蜿蜒的洞穴。


    【咦,這個洞穴有人看守,看起來非同尋常。】


    李承銑順著林楠績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到旁邊有個洞穴,洞穴用鐵柵鎖住,鐵柵前站著兩個人身強體壯的青年人,看麵相十分不好惹。


    【蓮華教開采礦石,煉製兵器,說不定就藏在這裏。】


    李承銑用眼神示意柏章,柏章也注意到了,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到了一處開闊洞府,這裏頗為寬敞,能容下上百人,四周都是石壁。最出奇的是,洞府上透著一道光,直從數十米之上的開口處灑下來,落在為首的寶座之上,仿佛打了一道聖光。


    人群裏傳來震驚的聲音。


    “果然是神跡,這是神跡的降臨!”


    “蓮華教定能拯救天下人,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聖光啊!聖光!”


    正在人群嘩動之時,忽然從暗處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後還跟著兩排使者模樣的人。


    人群裏頓時安靜下來,目光全都集中在為首那人身上。


    林楠績伸長脖子朝蓮華教教主看去,想看看這教主究竟是什麽麵目。


    蓮華教主身量高大,穿著一襲繡著奇特花紋的黑色衣衫,外麵罩著一件同色皮毛披風,不僅如此,臉上還戴著黑色的麵具,遮去上半張臉,露出下巴,和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林楠績驚奇:【這山洞裏雖然不如山下炎熱,可也不至於穿成這樣吧?】


    蓮華教教主在光華之間坐上了寬大的座椅,一眾領了雞蛋的信徒也隨使者安排在地上盤膝而坐。


    教主旁邊還站了左右護法,左護法開口道:“承蒙各位前來,既然來了,就是蓮華教的追隨者,可聆聽教主的教誨!”


    底下的百姓們紛紛伏身拜見。


    “謹聽教誨!”


    一身黑皮的教主終於開口了:“開始之前,本座先問問諸位,你們信天,還是信地?”


    底下的百姓麵麵相覷。


    信天還是信地?問這個有什麽用?


    角落裏的方文覺本來還和王徽鬥著氣,聞言,左右看了看,見無人說話,便開口道:“我信天!”


    天,就是天子,就是大齊的皇帝。


    就是在他左側隔了四五米遠的李承銑。


    皇上,快看看,他是多麽的忠心。


    他信的是皇上這個天!


    王徽瞪大一雙老眼,難以置信地看向方文覺。這老匹夫,竟然連這種拍馬屁的機會也不放過。


    不甘落後:“我也信天!天,乃宇宙萬物之終極之所在,是大齊運道之所在!”


    見有人起頭,其他百姓有的說天,有的說地,議論紛紛。


    黑衣教主眉頭一皺,大手一抬:“都錯了!大錯特錯!”


    地下百姓頓時息聲。


    教主渾厚的聲音散發到石洞的四麵八方:


    “信天,天陰沉不定,喜怒無常!天災之下,人如螻蟻!”


    林楠績:【哦豁!】


    【當著狗皇帝的麵反駁!】


    【哈哈哈哈哈哈方大人王大人臉都綠了。】


    林楠績悄悄去看李承銑的神色,就看見李承銑麵無表情,抬手按住了他的頭。


    林楠績隻好乖乖地低著頭,但兩隻耳朵四麵八方地聽著。


    方文覺和王徽臉色又是惶恐又是氣憤,兩人都是科舉入仕,位次都不低,且皇上還在此處呢,怎麽能任由這個狗屁教主胡說八道!


    方文覺:“不不不!此言不妥!大大地不妥!!!”


    一邊說著,一邊瘋狂看向李承銑。


    “天是威儀的象征,是天子的象征,是大齊的象征!我等身為大齊百姓,不信天信什麽!”


    王徽連忙跟上:“說的不錯,天,才是永恆不變的信仰!”


    教主痛心疾首,抬起手掌重重拍在椅子扶手上:“天子一怒,百姓遭殃!當今天子,乃是異象!”


    王徽何曾聽過這等駭人聳聽的言論,連涵養也顧不得了,當即便高聲道:“放你娘的狗屁!”


    林楠績震驚地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王徽大人……方才是爆粗口了?】


    【乖乖,如此清新脫俗,好配王大人的氣質。】


    蓮華教教主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硬茬,居然敢當場頂嘴,額頭隱隱暴露青筋。左護法見狀,臉色鐵青,上前一步:“你等既然不遠聆聽教主的教誨,此地就不該是你們來的!”


    兩側教徒瞬間將百姓們圍了起來,手裏都拿著兵器,一派冷肅氛圍。


    其他人頓時不敢說話了,場麵一度陷入緊張。


    此時,一道聲音清清朗朗地響起:“教主問的甚妙,令人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方文覺和王徽見是林楠績說話,旁邊的李承銑點了一下頭,頓時順坡下驢:“是是是,教主說的是,我們剛才不該頂撞。”


    蓮華教教主這才抬手,示意左護法迴來。


    林楠績和左護法對視了一看,看見他湊到蓮華教主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那教主就朝自己看過來了。


    教主麵具下的眼睛直直看向林楠績,不禁感到意外。林永輝的弟弟居然長得樣貌不凡,在一眾人中一眼便能尋到。想到上頭交代的事情,教主唇角輕揚:“這位小友,你剛才說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不知道悟到了什麽?”


    林楠績感覺到身旁的李承銑身形略微僵硬。


    【咦?狗皇帝在擔心我。】


    林楠績目露安撫地看了一眼李承銑,站了起來:“方才教主說的太有道理了!我們這些老百姓,靠天靠地吃飯,靠天天會塌,靠地地會陷,所以教主方才的提點令人醍醐灌頂,天和地,都靠不住!”


    教主雙眼一亮,簡直想要引為知己:“說的好,說的好啊!孺子可教也!”


    方文覺和王徽麵麵相覷,林楠績這小子,居然還和和狗屁教主聊上了。


    林楠績又問:“教主謬讚了,不過是些淺薄的看法。”


    蓮華教教主聽了這一通話,頓時感覺舒暢無比:“不知道你可還有其他見解?”


    林楠績微微一笑,走到當中,看向眾人,深吸一口氣。


    【鏟除□□,破除傳銷,從我做起!】


    “靠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咱們泉州百姓本就生計多艱,土壤貧瘠,山林瘴氣又多,年年收成不佳。偏偏還連年的苛捐雜稅,若非如此,剛才那兩位老伯怎麽會為了一兜雞蛋險些大打出手?”


    方文覺和王徽頓時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現在就不必提他們了。


    戲演過頭了,迴想起來怪丟人的。


    蓮華教教主眉梢抬起,目露驚訝,這林家老三年紀輕輕的,怎麽能猜到他要說什麽,林家老三把這些話都說了,等會兒他說什麽呢?


    下頭的百姓們卻聽到異常專注,林楠績的話正說到他們痛處。要不是活不下去,怎麽會為了幾個雞蛋爬那麽遠的山路。


    “小兄弟說得對,要不是土地收成不好,上頭的賦稅還一年比一年嚴重,我們又怎麽會來這裏?”


    “就是啊,靠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們就快活不下去了!”


    “快給我們指一條明路吧!”


    就連方文覺和王徽也怔在原地,這些他們也還沒來得及了解過。可是不對呀,朝廷明明已經免除西南好幾項雜稅了,怎麽還會一年比一年重呢?


    林楠績手握劇情,自然知曉。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叛黨與西南過深,一麵暗地裏打造兵器,私養兵力,一麵勾結官府,向百姓征收許多苛捐雜稅,一年比一年重。借此手段,既可以囤糧團銀,又可以增加百姓對於朝廷的仇恨。等到謀反起事,便可一唿百應。】


    李承銑臉色漸漸嚴肅起來,眼中閃過寒芒。


    果然是好手段。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通過這樣狠毒的辦法,既能獲得錢糧兵力,又能籠絡人心,就算是他,也要說上一句佩服。


    若非林楠績,他此時也想不到這一層。


    眾人熱切的目光中,林楠績緩緩道:“早聽聞蓮華教教主有經世濟民之心,還能醫死人肉白骨,豈不是比上天還要厲害?實不相瞞,我們此次來青吳山,是想請教主為我爹醫治。”


    教主揚起下巴,頗為自得:“那是自然。你父親的病,我若出手,自當藥到病除。”


    林楠績神情誠懇:“教主心懷仁愛,若還有誰能當黔州百姓的救世主,非教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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