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被所有人唾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惜哪裏都是人,隻好掩麵而逃。


    好些被戳中心理的人也紛紛拂袖而去。


    蔣明德站在人群之中,臉色難看,那些話雖然是在說別人,但好像落在自己身上似的,令他非常不舒服。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名青年身上,下意識感到厭惡。


    “荒謬,身為男子竟然能說出這種離經叛道的話。”


    蔣彥湊近,低聲道:“父親有所不知,他就是害得二哥舞弊入獄的林楠績,禦前的林公公。”


    “也不怪他能說出這等言論,他不男不女,許是心理變態了。”


    蔣明德臉色陰沉:“原來就是他,他怎麽在杭州?”


    蔣彥道:“聽說是迴鄉探親。”


    蔣明德麵色古怪:“探親,路途遙遠,可要當心。”


    孤山先生清了清嗓子:“推己及人,仁愛仁義,才是做學問的精髓,你們所說的那些,究竟是為了天下人,還是為了自己?”


    “讀書明義,心係天下蒼生,這蒼生裏難道隻包括男人不包括女人?”


    除了那一大批離場的人外,剩下的人聽著這些話,若有所思。


    “孤山先生大義,是我們狹隘了。”


    孤山先生清了清嗓子,又道:“從今日起,孤山學院設女子講堂,不拘年齡,不拘身份,都可入學聽講。”


    “今日所發稻米,乃是杭州城的蘇老太君捐贈,老太君曾領軍打仗,救杭州百姓於水火,你們有誰能做到?”


    “聖上都賜匾額稱讚一句巾幗英雄,爾等心胸竟如此狹隘!”


    聽眾們大受震動。


    就在這時,方文覺一身官袍走上講壇:“奉聖上諭旨,從今以後,《女德》等書從此列為禁書,由長公主率人重新編寫。若有虐待女子者,報給官府查明事情,重罰!”


    “並且在全國推廣女子學校,讀書寫字,並且寫入律法。”


    所有人都震動了,寫入律法,這可是國策啊!


    剛才那些提出疑義的人瞬間啞巴了。


    這竟然是皇上的旨意?


    講壇結束以後,林楠績上前,李承銑此時才出來。


    孤山先生朝李承銑拜了拜:“草民拜見皇上。”


    李承銑上前將人扶起:“無需多禮。”


    孤山先生看向林楠績:“十年來,你還是第一個說動老夫的人。”


    林楠績嘿嘿一笑:“先生心係天下才會被我說動,先生是不忍心看歪理邪說禍害天下女子。”


    孤山先生悵然地歎了口氣:“我曾經和徐永階同時入朝為官,素來不喜他的做派,卻沒想到虎毒不食子,他卻連自己的親生骨肉受苦也不管,真是畜生!”


    林楠績道:“正是他這樣的人太多了,才會引來這麽多的附庸。”


    孤山先生點點頭:“現在的學說,扭曲歪風邪氣也太多了,這哪裏是什麽聖人之言,老夫也不該再偏於一隅了。”


    他要重振學說!


    林楠績雙眼發亮。


    【重振學說好啊!從思想上整頓風氣,免得後麵再出其他女德之說。】


    【還讓女子裹腳,殘害身體,下不了床,走不了路,實在可恨!】


    李承銑擰眉,目露不屑,哪個狗皇帝想的餿主意!


    越是在這些地方用力,越顯得皇帝當的無能。


    李承銑越想約覺得凝重,應當從律法上加以製止。


    林楠績和李承銑正要向孤山先生告別,忽然又被叫住。


    孤山先生仔細地看了看林楠績的眉眼,盯著的時間太久了,以至於林楠績都覺得有些心裏發毛。


    看了好半天,孤山先生低聲道:“怪道了,總覺得小友有些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林楠績眨了眨眼:【難道是見過原身?應當不是,原身一直在京城,而孤山先生離開京城有二十多年了。】


    林楠績道:“也許茫茫人海中,先生見過和我長得差不多的人。”


    孤山先生也不再多探究,釋懷地笑笑:“老夫年紀大了,許多事情記不清楚,也許吧。”


    兩人告別孤山先生,下了山。


    林楠績和李承銑並排走在長長的山道台階上,天色已經暗下來,兩人踏著月色往客棧的方向走,經過長長的橋,兩岸湖水平靜如鑒,倒映著天上點點星子,湖邊柳梢上,掛著一輪將滿未滿的月亮。


    夜風和煦,吹得林楠績舒服地眯起眼睛,不經意看向李承銑,不由道:“皇上仁德,做了一樁流傳千古的好事。”


    李承銑低笑一聲:“難得聽你誠心誇朕,往日裏都罵朕狗……咳!”


    林楠績狐疑地看著他:“什麽?”


    李承銑心虛地移開目光:“沒什麽,夜風太大,你聽錯了。”


    林楠績張開手指感受了一下。


    【不大啊,剛剛好。】


    【突然有種自己心裏偷偷罵狗皇帝被聽到了的抓包感。】


    【難道是以前在紫宸殿守夜的時候說夢話了?】


    兩人都各懷心思,一路順著人流走進了繁華的街道。


    大齊不設宵禁,即便是晚上,生意繁華的街道也很熱鬧。


    李承銑從小攤販的攤子上拿起一支玉簪。


    攤販看著兩人穿著不凡,立即熱情推銷:“這玉簪質地極好,隻要十兩銀子,自己帶送人都是極好的。”


    這玉簪和當初林楠績送他的很像,李承銑準備掏銀子,卻被林楠績一把按住了。


    林楠績瞪圓了眼睛:“十兩?老板你別欺負他人傻錢多。”


    李承銑掏銀子的手狠狠頓住,兩道俊朗斜飛的眉毛瞬間皺起。


    他?


    人傻錢多?


    第六十九章


    林楠績按住李承銑,上前對攤主說道:“我家公子人傻錢多,你怎麽能胡亂要價。依我看,你這簪子最多不過二十文錢。”


    攤主眼睛一斜:“嘿,你這小跟班,有你這麽說話的嗎?難道你主子是個傻子?”


    林楠績迴頭看了李承銑一眼。


    李承銑沉默一瞬:“他說的都對。”


    攤主頓時傻眼。


    林楠績又對攤主道:“三十文,不能再多了。”


    攤主咬咬牙:“三十文不行,至少六十文!我不能做虧本生意!”


    林楠績:“五十文,不賣就算了。”


    林楠績將簪子放下,作勢就要走。


    “哎,等等!等等!五十文就五十文!”攤主在後麵連聲唿喊。


    林楠績這才迴頭,興奮地拉了拉李承銑的袖子:“快付錢!”


    李承銑歎為觀止,爽快地付了銀子,攤主找了許久才找開。


    兩人繼續往客棧的方向走,林楠績左右張望,看見什麽都很新奇似的,冷不防一根簪子遞到眼前,他一愣:“公子要送給我?”


    李承銑神情有些不自然,連帶著動作都有些別扭:“嗯。”


    林楠績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


    【五十文而已,不貴重,應該可以接。】


    李承銑有些氣悶:“朕從來沒有送過這麽便宜的東西,你且收著。”


    林楠績察覺李承銑的語氣,內心有些好笑,抬手便將原先的簪子取下來,換上了新的。


    玉簪簪住烏發,李承銑唇角忍不住翹起,內心便多了些暖意。


    李承銑的目光落在林楠績身上,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看了許久,直到袖子被一把抓住,差點扯得他一個踉蹌。


    李承銑:……


    林楠績眼尖地看見前麵有雜耍藝人,扯著李承銑就要上前。


    李承銑看著自己被扯歪的領子,心想,我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也有這麽一天,罷了罷了。


    林楠績拉著他鑽進擠擠挨挨的人群裏,周圍人群騷動,李承銑有些不適應這樣擁擠的環境。


    林楠績敏銳地察覺李承銑的不自在,下意識鬆開了手:【差點忘了!狗皇帝從小錦衣玉食,肯定沒有和這麽多人擠在一起過。】


    林楠績努力挪動身體站到李承銑後麵,為他隔開一定距離,邀功道:“這樣就好了!爺還覺得擠嗎?”


    周圍人見鬼似的上下打量著林楠績:“看著雜耍還要騰位置,這麽有錢怎麽不請迴家單獨看呢。”


    “就是就是,往前讓讓。”


    林楠績雙目誠懇:“我家爺身子弱,人太擠了他容易喘不上氣。”


    李承銑頓時爆發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不是演的,純屬被嗆的。


    周圍紛紛投來探究的眼神。


    “真的身子骨不好啊?看著挺健壯的。”


    “光看外麵不行,估計是裏子不行,脾虛腎虛陽虛!”


    林楠績雙目一凜:【這這這,這可不興說啊!】


    林楠績連忙澄清:“沒有沒有,我家爺龍精虎壯,就是最近著了涼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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