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侍郎的長篇大論瞬間被噎在喉嚨裏,像被扼住喉嚨的打鳴公雞,滑稽無比。


    他戰戰兢兢地抬眼瞄皇上的臉色,就見皇上正在冷冰冰地盯著他。


    劉侍郎磕磕巴巴:“臣,臣……”


    “皇上,劉侍郎所言非虛,就算皇上實在喜歡那女子,也決計不可接進宮來,皇上切莫因一時沉迷讓皇家名聲受損啊!”王中丞勸言。


    【嘁!】林楠績心底爆發一聲冷笑。


    李承銑耳朵一動。


    【什麽一時情愛,什麽沉湎溫柔鄉,狗皇帝隻是宛宛類卿罷了。渣男!】


    什麽宛宛類卿?李承銑一頭霧水。但渣男他聽懂了,膽大包天,居然敢罵皇帝!


    林楠績整個人透著吃瓜的興奮感:【狗皇帝偶然間得到一副許蘭因的畫像,和沈流箏長得有三分相似,就因為這三分相似,才將人接進宮裏,就是為讓沈姑娘吃醋。】


    【不過這事宮裏消息及時的都知道了,還有好事者專門跑去許蘭因那裏嚼舌根子,說她連謝家姑娘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想讓許蘭因無地自容。】


    【誰知道,許美人壓根不為所動,因為她心有所屬,根本不喜歡皇帝哈哈哈哈哈哈!】


    李承銑目光震動,臉色越來越黑。


    王中丞一邊直諫,一邊壓力越來越大,但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咦!等等!】林楠績到倒抽一口涼氣。


    【有個狂徒翻牆闖進許姑娘臥房啦!】


    【太清觀可不比皇宮高牆深院,重兵把守,狂徒直接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翻牆進去,直奔許姑娘處。啊!正是詩兄劉元吉!】


    【劉元吉正拉著許美人的手說:“好居士,跟我走,我許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許美人哪裏敵得過一個成年男子,拉拉扯扯,氣喘籲籲。】


    【劉元吉要帶許蘭因走,許蘭因不同意,劉元吉直接放出大殺招:“皇上!他不舉啊!你跟著他不會幸福的!!!”】


    李承銑神情龜裂,一把扣住龍首。


    朝堂眾人勸的正是白熱化,就見皇帝臉色鐵青,雙眼含怒,狠狠一拍龍頭,一甩袖子直接出了朝堂。


    眾人麵麵相覷,皇上居然,被氣走了?


    王中丞悄悄問向馮閣老:“閣老,咱們是不是勸得太過了?”


    馮閣老摸摸胡子,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一個女人罷了,皇上也不是那等沉湎女色之人,要不,便算了。”


    “可是……”


    閣老您也去春風明月樓拜會過許蘭因啊!


    ***


    下了朝,心急如焚的劉家家丁終於等到了劉侍郎:“老爺,不好了!少爺跑了!往城西太清觀方向跑啦!!!”


    劉侍郎兩眼一黑,氣血上湧:“啊!”


    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劉家!


    他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麽,馬車!去太清觀!”


    第二章


    太清觀後山的廂房裏,四壁皆白,宛如雪洞,當中放著一隻銅火盆。碳火已經熄了,隻剩一縷煙嫋嫋直上。


    許蘭因枯坐在桌子旁,握筆書寫,她身穿一襲寬大的青色道袍,襯得身形瘦削,膚白勝雪。


    窗外忽然傳來的動靜,許蘭因一驚,轉頭就看見窗戶已經從外推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翻了進來。


    “劉元吉?”許蘭因不動聲色地將墨跡未幹的宣紙收起來。


    劉元吉見到美人,瞬間熱淚盈眶,一把將人抱住:“蘭因,我來救你了!”


    許蘭因神情幽幽:“我不日就要入宮,就是皇上的人了。一輩子榮華富貴,你不要再找我了。”


    劉元吉心痛若焚:“現在我就帶你走!我們私奔!”


    許蘭因:“我不能走。”


    “為什麽?”


    許蘭因咬咬牙:“我既然被皇上選中,那就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劉元吉愣住,神情搖搖欲墜,狀若癲狂:“可是,他給不了你幸福的!皇上不舉啊!”


    劉侍郎乘著馬車快馬加鞭趕到太清觀,直奔許蘭因住處,腳底跑得直冒火星。剛奔到院門外,就看見一道明黃色身影,繼而聽見一句振臂高唿


    “皇上他不舉!!!”


    餘音繞梁,整個太清觀上空都死寂了一秒。


    劉侍郎腳步一軟直接撲倒在李承銑麵前,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


    他的官運,他的九族!


    裏麵的劉元吉氣血上湧,壓根沒注意到外麵的動靜,情緒激動地抓著許蘭因雙肩:“你進宮就是蹉跎一輩子,你知道嗎?連小太子都不是皇上的種!!!”


    劉侍郎氣血不斷地翻湧,“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老血。


    “孽障!給我閉嘴”


    劉元吉隻聽到一聲熟悉的怒喝,緊接著“轟隆”一聲,門被猛然踹開。明黃龍袍照亮雪洞般的屋子,袍子上繡著五爪金龍,襯得來者麵容越發冷峻,雙目森寒。


    劉元吉雙手還握著許蘭因,表情卻一片空白。


    劉侍郎衝進來,抬手扇了劉元吉兩耳光:“孽畜!見了聖上,還不跪下!”


    李承銑看著劉家父子二人,鳳眼微挑:“好大的膽子!”


    林楠績站在後麵,不怕死地悄悄探出腦袋,看見劉元吉臉上腫起來的鮮紅鮮紅的巴掌印:【嘶,劉侍郎下手可真狠,可惜詩兄不是省心的燈啊。】


    果然,劉元吉顫顫巍巍地摸了臉上脹痛的巴掌印,不知道哪裏豁出去一股勇氣,一把上前抱住李承銑的大腿:“我與蘭因兩情相悅,請皇上成全!”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連汪德海忍不住閉了閉眼。


    劉侍郎臉色灰沉,突然將矛頭指向許蘭因:“都是這個青樓女子妖言惑眾,才迷惑皇上和這孽畜,請皇上明鑒!”


    劉元吉瞪大了眼睛:“爹!你怎麽能這麽說!是我心甘情願的!”


    劉侍郎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劉元吉一眼:“孽畜!你這是鬼迷心竅!”


    劉侍郎:“這青樓女子明麵上賣藝不賣身,私下裏極其不檢點,和多人勾搭成奸,極其不堪。現在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皇上萬萬不可被妖女迷惑!”


    林楠績簡直要出離憤怒了:【渣男!根本就是是自己貪圖美色,明知道劉元吉包下許姑娘非但不加阻止,反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僅如此,還把兒子包下花魁的事透露給劉夫人,導致劉元吉被禁足兩月。】


    【這兩月裏他就偷偷摸摸到春風明月樓尋歡作樂!】


    【劉夫人天天在家痛罵劉元吉不成器,和青樓女子廝混,壓根沒想到丈夫才是最可惡的人!】


    【好不要臉的渣男!】


    李承銑瞳孔中閃過震驚,不由厭惡地瞪了劉侍郎一眼,然後看向許蘭因:“你有什麽要說?”


    許蘭因跪在原地,麵色素白,語氣恭敬:“民女沒有什麽要說,全聽皇上的。”


    林楠績:【啊,沒想到許姑娘這麽信任狗皇帝。】


    李承銑抽了抽嘴角,難道他是沒有信用的小人不成?


    劉元吉臉色煞白,完全無視在場的皇帝和老爹,一把握住許蘭因的手:“你告訴我你是被逼的!”


    許蘭因神情痛楚:“劉公子,沒有人逼我,是我自願的。”


    劉元吉大崩潰:“我不相信!”


    劉侍郎心急如焚,一把捂住劉元吉的嘴,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皇上,這孽畜犯病說胡話了,懇請皇上降罪!”


    林楠績:【啊哦,劉侍郎真豁得出去,要是真治罪,劉元吉這條命多半保不住了。】


    【哎,可惜呀,如果這個時候宣太醫就好了。】


    李承銑看著腳邊跪著的三人,聽到林楠績的心音,忽然心念一動,冷笑一聲:“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汪德海,宣太醫!】


    【誒?】


    【誒???】


    【難道狗皇帝知道劉侍郎曾經醉酒闖入許蘭因房中意圖作惡的事了?】


    李承銑心神一凜,吩咐了汪德海幾句話。


    汪德海連忙出去宣太醫。


    太清觀是皇家道觀,離宮裏不遠,很快就有一個鬢發半白的太醫匆匆趕來。


    李承銑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動作斯文地抿了口茶:“把脈吧。”


    太醫朝皇帝拱了拱手,示意許蘭因伸出手來,仔細地搭住經脈。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


    怎麽突然宣太醫把脈了?劉元吉一頭霧水地看向自家老爹,卻後者有些出神。


    劉侍郎看著許蘭因纖細的手腕,腦海裏閃過無數種猜測。


    不會吧,不可能。


    那次他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汪德海問太醫:“如何?”


    太醫神情嚴肅:“身孕已有三月餘。”


    林楠績瞪大了眼睛:【臥槽!】


    劉元吉愣住了,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蘭因賣藝不賣身的,怎麽可能懷孕?”


    李承銑冷笑一聲:“這恐怕得問問你爹劉炳德。”


    劉元吉難以置信地看向皇帝:“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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