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瞥了她一眼,點了點首。


    太後端坐著提聲道:“如今最要緊的是陛下的身子。”


    賀帝正攤在床榻上,雙唇緊抿,忽然麵上抽搐,再次嘔出了血。


    太後頓時拍案起身,急急道:“都愣著幹嘛...還不快盡力救治皇帝!”


    眾太醫麵色慌懼,圍在一塊商議用藥。


    “陛下是偏寒體質,這性寒之藥若是用量多了,會不會引發其他的症狀?”


    溫竹瀝眼眸晦暗,“若是能尋得一位體質偏寒之人來試藥,這解毒的幾率才高。”


    賀帝在太醫施針後醒來,聽見這句話後,倚靠在床欄上,無力喝聲道:“一群廢物...還不快些去找人來試藥。”


    話落,屋子內焦頭爛額的太醫們齊齊跪下。


    賀帝身上疼得死去活來,他一手撐著床麵,“傳朕的口諭,若有人願意以身試藥,朕許他要求...許他加官進爵、大富大貴。”


    落昭陽麵色如常,唯掌心冒出了密汗。


    富貴險中求,屋內已有人躍躍欲試。


    太監和宮娥中站出了兩人,落昭陽隨後上前,恭敬地朝賀帝行了禮,“父皇兒臣向來體質偏寒,向來是適合試藥的人選,如今太子爺不在,兒臣理應為太子盡孝,兒臣願意為父皇試藥。”


    溫竹瀝逐一把脈,查探是否誰為試藥的最佳人選。


    落昭陽伸出手臂時,不經意挽開袖口,將手腕上戴著的紅珊瑚珠串露了出來。


    溫竹瀝心中一驚,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珠串去了溫府,點明歸迴溫芷蘇所賜舊物,自家女兒那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更別提這珠串上的麝香,他一猜便可知。


    他慌了神,抬眸看向落昭陽,她眸色尖銳,微低了低身子,緩道:“昭陽求溫太醫成全...”


    溫竹瀝默然,落昭陽確實為寒性體質,卻也並非為最適宜的試藥人選,可用歸是差不了多少,若自己此次幫了她一把,她也能放溫芷蘇一馬。


    同時,一旁查驗吃食的太醫稟道:“東宮的吃食沒有問題,但陛下長期的服用的丹藥中摻和了毒藥。”


    太後震怒,“原來是那道士,來人將那道士抓起來嚴刑拷打,務必要審問出是受何人指示!”


    賀允嫵扶著太後,“皇祖母您...您別急,先消消氣。”


    “溫太醫可有結果了?”皇後開口問道。溫竹瀝上前,躬身後方道:“照脈象來看,良娣的身子性寒,最為合適試藥,可是...”


    賀帝吊著氣,全然沒了耐性,“你快說!”


    太後抬手,“你且說無妨。”


    溫竹瀝緩道:“若要試藥,必先服毒,且陛下先前所食積攢著,良娣得服用更多,這樣一來恐有性命之憂。”


    太後麵色一僵,“重新去找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人為皇帝試藥。”


    皇後也點頭,“良娣到底還是皇長孫的生母,還是小心為好。”


    落昭陽一掀裙擺,跪落在地。


    “兒臣願意試藥,隻是兒臣尚有一事,一直牽掛在懷,若能父皇能答應兒臣,兒臣再無其他後顧之憂,”她淚盈於睫地緩緩而說。


    這招對賀帝十分受用,他擺手,“快將良娣扶起來...”


    身邊的宮娥連忙將落昭陽扶起身來。


    “你既有這樣的孝心,朕很欣慰,你有什麽心願便說吧...朕依了你。”


    落昭陽抿唇,睫毛一顫,一顆晶瑩的淚珠從鼻翼間滑落,每走一步,她都在賭。


    “兒臣父親在朝為官幾十載,不曾有過半點魚肉百姓之事,落家販私鹽一事實在是受人所害,兒臣懇求父皇能下令將此案交由大理寺重新審查,還落家一個公道。”


    賀帝聞言,擺了擺手,“好...朕答應你,若能試藥成功,朕便命人翻查你父親的案子。”


    落昭陽聞言,再次跪下叩頭謝恩。


    落昭陽在眾人的麵前服下同樣的丹藥。


    藥效很快便發作了,她開始不停地咳血。


    捏著帕子放置在唇上,轉眼上方一片紅花綻放。


    她渾身都提不起力氣,安置在床榻上,額間布滿了汗水。


    隻微聽得見賀允嫵的喝罵聲,“一群沒用的東西,嫂嫂都疼成這樣了,藥呢?怎麽還沒送來....”


    約莫過了盞茶時分,開始有人往她嘴裏灌藥。


    她半昏著半清醒著,唇上是半點血色都沒。


    藥如何也喂不進去,她有意識地逼迫自己喝下。


    溫竹瀝查看她的脈相,“不成...量多了,這味少放些。”


    “少放了...這味得增多。”


    耳畔旁全是嗡嗡地蚊子聲,落昭陽不知自己置身何處,仿佛在睡夢中,又仿佛在現實中,隻知道身上的痛楚湧遍全身。


    一碗碗藥送至她唇邊,她喝了又吐,吐了又喝


    根據落昭陽每迴試藥的份量,得出了最宜的藥量。


    賀帝服下後十分見效,已經停了咳血的症狀。


    太後見賀帝已經安然睡下,忙問道:“皇帝如何了?”


    溫竹瀝麵色微緩,“已無性命之憂,隻是此毒實在有損身子,還需好生將養著。”


    太後神情這才一泄下,繼而問道:“太子良娣的如何了?”


    溫竹瀝歎了歎氣,“藥已經服用了,但良娣先前多次反複試藥,如今一直昏厥無法蘇醒,隻怕...”


    太**著拐杖的手攥緊,“無論用什麽法子也得盡全力保住良娣!”


    溫竹瀝躬身答著,“臣自當竭盡全力。”


    皇後麵上凝重,太子和衡王正在亓山行祭祀大禮,若此事傳到太子耳朵裏,指不定太子會做出什麽事來。


    太後也想到了這點,她低道:“如今良娣危在旦夕,東宮沒了主事的人,皇後該吩咐下去,讓宮裏人把嘴巴都閉嚴實了,免得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亂嚼舌根。”


    皇後忙點首應下。


    太後麵色倦倦,垂眸道:“哀家累了,這兒就交給皇後了。”


    她本想喚賀允嫵一同離開,轉身一望,賀允嫵正蹲在落昭陽的床榻邊,緊緊拽著落昭陽的手,帶著乞求的神情看著太後。


    “皇祖母我想留在這,太子哥哥不在,昭陽這般我實在放心不下。”


    太後揚了揚手,“罷了...隨你吧。”


    落昭陽臉色慘白,身上的痛楚猛然成了夢魘,她嘴裏嗚唿叫喚著。


    賀允嫵嚇得從床榻旁彈了起來,“太醫...太醫!”


    溫竹瀝麵色驚慌,命人準備銀針。


    冰涼的銀針紮進了她身上,落昭陽輕喊了一聲,眼皮厚重無力,昏厥過去。


    賀允嫵握著她的手,隻覺得她五指冰涼,她低喚著,“嫂嫂...你千萬撐住啊!”


    她忽地想起什麽,轉身要衝出去,清婉、青袖紅著眼圈攔住她。


    “公主...您要去哪?”


    賀允嫵麵色急切,“讓人快馬加鞭傳信給太子哥哥啊!嫂嫂都這樣了,萬一有個好歹...”


    清婉展開手臂擋住路,“良娣清醒時已經吩咐過了,不得將此事宣揚出去,特別是不能讓太子爺知道。”


    賀允嫵焦急,不顧兩人的阻攔仍要衝出去。


    皇後從屋外進入,幡然拂袖,“來人...看好公主,沒有本宮的吩咐,不許公主離開攬月堂半步!”


    “母後!為什麽?”


    皇後歎了歎氣,對她輕聲說:“如今這個節骨眼,亓山那兒出不得半點意外,你休要再添亂了。”


    賀允嫵睜著眼眸,悲聲道:“可是...嫂嫂她...”


    清婉拉著青袖跪下,兩人麵上皆是淚痕,鄭重地叩了一首,方啜泣道:“公主...姑娘服藥前千萬交代過,無論如何都不許將此事傳到太子那裏,您就聽奴婢的吧,在屋裏守著姑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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