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昭陽聞言,隻覺得頭暈得厲害,腳下一軟,整個身子急急而墜。


    幕澤璽手疾眼快摟住她的腰身,急切地朝外喊道:“快傳太醫!”


    落昭陽半夢半醒,浮浮沉沉,她做了一個漫長悠遠的夢。


    夢裏,她和落宏日嬉笑打罵,一起胡渾惹禍。


    一起在書房中,被罰站著寫字帖。


    她寫累了,便同落宏日撒嬌,從他已寫好的字帖中抽出幾張當成自己的湊數。


    落宏日在學堂同人打架,罰跪家祠時,落昭陽偷偷在懷中兜著肉包子給他送吃的。


    這一幕幕的記憶唰唰地從她腦海中襲過,她仿佛置身其中,真真切切的經曆過這一切。


    “咳...咳...”她的夢被喉間的幹澀所打斷,口渴得直嗆出聲。


    幕澤璽一進屋,便聽見她的咳嗽聲,忙倒了杯水遞至她唇邊,半摟著她的腰肢,親手喂她喝下。


    待喉間澀意緩下,人也清醒了幾分,她緊攥著幕澤璽的衣袍,生怕下一秒他不理自己,不願意幫自己。


    幕澤璽引手探了探她的額間,滾燙炙熱,他眉鋒蹙緊,她身上的燒還未退下去。


    她麵色憔悴無比,聲音染上幾分哀求,臉龐上滿是微涼濕意,淚珠不受控製釋放而出,悲涼泣聲道:“賀澤璽...我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你救救他,宏日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定然是有人陷害的,你。”


    她頭一迴在他麵前釋放她的脆弱,聲音已經喊得沙啞。


    幕澤璽心中清楚,這件事情多半是有人在其中搞鬼,可父皇竟連查都懶得,勢必是對落家起了滅絕之心。


    一個帝皇若是動了狠決的心思,又豈是那麽容易就能左右的。


    見他思忖,落昭陽從榻上爬起身來,不管不顧道:“我自己去求皇上...不,我去求皇後、太後,我一定保住他,他是我弟弟啊!”


    她生著病,情緒又這樣激動,幕澤璽實在沒撤,朝她後背拍了一掌,眩暈感鋪天蓋地而來。


    清婉端著藥湯進屋,見落昭陽被敲暈,手裏的瓷碗摔落,“姑娘...爺你這是。”


    幕澤璽將她輕放置在床榻上,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龐,低道:“你等我,我一定想法子。”


    不舍地將手抽走,轉身對清婉吩咐道:“務必照顧好你家姑娘。”


    語落,他著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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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昭陽再次醒來時是被屋外的喊聲吵醒的。


    “嫂嫂...嫂嫂...”賀允嫵在屋外泣聲喊著。


    落昭陽昏睡了整整兩日,半撐著身子想起身時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清婉攔下賀允嫵,“公主...我家良娣生著病,實在禁不起折騰,等她好些了,您有話再同她提也來得及。”


    落昭陽奮力將自己的身子撐起,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道:“清婉....”


    外頭兩人幾乎同時急急衝了進來,兩人還未開口,落昭陽已經拽著清婉的手,焦急問道:“怎麽樣...宏日他...”


    賀允嫵哭紅了眼眶,緩緩道:“太子哥哥在軒華殿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才保住了宏日的一條性命...可...”


    聽到這處,落昭陽心微微放下,“隻要能活著就好。”


    賀允嫵忽然泣不成聲,斷斷續續也能將後麵的話說完整。


    落昭陽心急如焚,抓著清婉的手道:“你說,陛下到底下了什麽樣的處罰。”


    清婉頓住,好半晌才艱難道出口,“陛下處了少爺宮刑,且調入內侍局伺候。”


    她一聽,嘴唇微張,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處宮刑對男子來講等同奇恥大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幾乎明白過來了,落家幾代單傳,賀帝這是要斬草除根。


    賀允嫵大顆的淚珠不停掉落,她吸了吸鼻子,跪在落昭陽的床榻前,“嫂嫂...那樣刑罰宮中每年都有不少的人受,可...活下來的人並無多少啊!抬進去遠比抬出來的多得多....”


    落昭陽聞言,麵如死灰,心似刀割。


    賀允嫵低低哀求道:“嫂嫂...我想見她,我和他...”


    她後半句話還未道出,落昭陽連忙厲聲打斷,“不許再提了!”


    賀帝為何會如此忌憚落家,遙想落家昔日也是開朝重臣。


    她無力擦了擦臉頰,慘白的唇微啟,朝清婉道:“還不快將公主扶起身來。”


    賀允嫵滿臉絕望,幾乎是被清婉從地上拉了起來。


    落昭陽滿目肅穆,低低道:“公主,你若真的為了宏日好,這樣的話今後萬萬不能再提了,就算我求您了,您和宏日這輩子再無可能,您便將從前那些事都忘了吧。”


    這樣的話若傳了出去,落宏日今後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賀允嫵一臉麻木,半句話也說不上來。


    這屋裏頭,氣氛凝重。


    陡然,棠夢萊邁著步子而來。


    “良娣身子可好些了?”


    三人麵上皆一訝,清婉抿唇,自動認為棠夢萊此番是來落進下石的。


    一向懂分寸的清婉,此時再也忍不下去,她怒聲道:“棠良媛這會來攬月堂看笑話,未免欺人太甚。”


    賀允嫵沒能收迴淚珠,別的都顧不上,仍低低哭泣著。


    落昭陽抬眸看向棠夢萊,眼神灰暗如墨。


    棠夢萊笑了笑,“笑話算不上,不過是有一樁生意想同良娣做,不知良娣意下如何?”


    落昭陽抬眸望向她,輕輕朝清婉頷首點了點頭。


    “你先送公主迴寧和殿。”


    清婉實在不放心,連聲道:“姑娘...”


    她身子實在乏得不行,渾身半點勁也使不上來,“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清婉憂慮地看了她一眼,隻好扶著賀允嫵退下去。


    門剛被闔上,落昭陽抬手比了一個請的姿勢,“先坐吧,什麽樣生意都是要詳談的。”


    棠夢萊沿著桌側坐下,也不戴她同樣,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啜抿了一口。


    她長歎了一氣,低低道:“從前我說那些話,都是騙你的,那些事都是我故意設計的,全都為了讓你們失和,我好乘虛而入。”


    落昭陽不解她的來意,見她這樣說,也隻是淡然的一笑而過,“我知道,反正我也沒吃虧。”


    起初她確實懷疑過,也因為不信任而跟他鬧過別扭,再後來自己早就想明白了。


    棠夢萊目光望向她,單刀直入:“賀承衡已經買通了執刑的宦官,落宏日必死無疑。”


    落昭陽笑了笑,“幕澤璽使了怎麽大力氣,我信他...我信他會幫我,絕不會讓賀承衡得手的。”


    棠夢萊挑眉,輕蔑一笑:“可你覺得怎麽多個環節,你真的能確保落宏日安然無虞嗎?”


    落昭陽麵上慘淡,閉上了雙眼,懨懨道:“若是當真躲不過,那便全憑造化,我作為他姐姐一場,已然盡了力。”


    棠夢萊麵上平靜無波,略一昂首,緩緩道:“我父親是本次執刑的督官。”


    落昭陽麵上一僵,轉眸看向她。


    沒再拐彎抹角,她直接問出口,“你到底要什麽?”


    她譏諷一笑,“你說呢?”


    突如其來的反問,落昭陽當然知道她想要什麽。


    她微紅的秀眸落在棠夢萊身上,滿是不解,“於你而言...幕澤璽到底是什麽?你之前暗中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引我入局,為什麽現在又要攤開,放到明麵上講。”


    說實在話落昭陽實在不知道她的用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許是她壓根就不能明白棠夢萊的執著。


    棠夢萊唇瓣微抿,視線不再望向窗外,而是緩緩移到落昭陽身上,她也不明白該怎麽形容自己對幕澤璽的感情。


    他曾在她黑暗深淵的時候遞出了一隻手,將她從無盡的陰霾中救贖出來。


    於她而言,幕澤璽是她此生拚盡全力都想要得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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