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弗林特再次開口時,語氣依舊怒其不爭,唯一的區別隻是少了魁地奇世界杯的記憶。


    阿布拉克薩斯低頭理了一下級長徽章,耳邊的嘈雜聲已經漸漸消失,時間差不多了。


    “我認為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弗林特。”


    他忽然開口,打斷了弗林特忿忿不平的抱怨。


    弗林特先是愣了一秒,而後眯著眼睛仔細打量麵前的阿布拉克薩斯。


    “你剛才竟然無視我?”


    “沒有。”


    阿布拉克薩斯語氣輕淡。


    弗林特聽著這還算溫和的聲音,臉上表情也慢慢平緩,最終冷哼一聲,“算了,反正這是你的事。”


    他拖著箱子率先走了出去,他知道,馬爾福少爺肯定不會和他同行,畢竟遠處杵在那兒的人影也太明顯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偷聽他們講話。


    真該死,沒有布個隔音咒。


    在經過這個居然比他還要高上半個腦袋的學弟時,弗林特又是一記無聲的冷哼,他倒要看看這個連血統都尚未明了的家夥要怎麽在馬爾福夫婦眼皮子底下跳起來。


    裏德爾抬眸,神情平靜自然,對著他微微一笑,仿佛剛剛才出現,什麽都沒聽見一樣,提著燈朝包廂內走去。


    他牽著阿布拉克薩斯的手慢慢穿過狹窄的門道,來到外麵的馬路上。


    周圍很黑,隻有手裏的提燈散發著亮光,地上也有些濕,鞋子踩在地麵會發出輕微的吱吱聲。


    大抵是時間有些晚了,周圍又隻剩下一輛馬車,夜騏一動不動,靜悄悄地站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中。


    “琳達女士,晚上好。”


    裏德爾伸手摸了其中一個夜騏肩骨間隆起翅膀——又大又黑的堅韌翅膀。


    阿布拉克薩斯注意到被他撫摸的夜騏空洞的白眼睛閃閃發亮,似乎很享受一般。


    夜騏十分聰明,並且用處很大。在方向感上有著極其驚人的感知,隻要告訴它們想去的地方,無論在哪裏,它們都能帶你去。


    通常來說,它們一旦被馴服,就永遠不會離開主人。


    所以,湯姆已經馴服了一隻永遠不會背叛他的寵物?


    阿布拉克薩斯看著裏德爾的動作,忽然想到了夢境中的黑魔王也憑借他驚人的魅力,將巨人,狼人,妖精們以及那些被邊緣化的各種魔法生物都歸入了自己麾下。


    擁有這樣龐大勢力的黑魔王統治了魔法界公認的最為黑暗的至暗時期,甚至他的黨羽人數是早已成名的鄧布利多創立的鳳凰社的十多倍。


    可就是這樣的裏德爾卻在借用魂器複生之後,性格發生了極大變化,極端,自負,狂妄,不可否認,這就是他原本骨子裏流淌的性格。


    但為什麽他的謹慎和偽善卻好像隨著他的複生煙消雲散了,變得暴躁極端起來,仿佛獨屬於他的某一部分被徹底剝離,而後消失。


    這就是魂器帶來的影響嗎?


    完整的靈魂變得破碎不堪,並且剝離了他僅存的人性。


    但這些裏德爾難道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灰眸深深地看過去。


    蜿蜒的血跡,屍骸血山的腳下兩端。


    裏德爾和伏地魔。


    現在與未來。


    橫亙著一條巨大的鴻溝深淵,然而,巨壑之上卻又雜糅著密不可分,鋪天蓋地的絲線。


    他們是一個人,即使化為零落的碎片,每一條尖銳的邊緣都是無比契合。


    阿布拉克薩斯忽然低笑一聲,他的財產,即使是財產本身也不能對自己造成一絲一毫的不完整。


    垂眸望著與自己相握的手指,其實情感也並不是那麽無趣,也許真的像他母親說的那樣,會做出一些自己難以理解的奇怪舉動。


    比如,他竟然會連一個人的靈魂也想要完全占有。


    “湯米,”


    他忽然開口,每一個字要咬得清晰平靜,“在你那樣做的前一刻,我會先你一步。”


    裏德爾不明所以的抬頭,臉上的表情是清晰可見的疑惑,可當對上那張漂亮的,帶著笑的臉,所有的疑惑都止於嘴邊。


    他知道他的孔雀很特殊,細膩的肌膚是病態般的蒼白,昂起的脖頸藏著緩緩流動的脆弱血管。


    很漂亮,是一眼瞧過去就知道的美麗。


    同時也是用血染透了的緋糜綺麗,鋒利,森寒。


    但現在,那絲殘暴在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淡得近乎輕煙。


    他甚至沒有探究孔雀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周圍忽然下起了細密的小雨。


    阿布拉克薩斯笑得很平靜,冬日湖泊般的灰色瞳孔浮現出些許漣漪,溫和,平淡,釋然,在熟悉的氣息中緩緩蔓延。


    如果夢境不是平白無故的出現,如果他預見了一切,


    跨過時空,和生死,來到他的記憶之中…


    阿布拉克薩斯心裏無聲的咀嚼這句話,


    他不會隻是見證。


    他抱住裏德爾,淡金色同黑色在夜色中相互糾纏。


    他是參與者,或者說撥正者。


    裏德爾垂眸,神情詫異的看著忽然擁抱自己的孔雀,但很快,他又以極為強勢的動作完全摟住他。


    雖然不知道孔雀怎麽了,但不妨礙他接受這主動的擁抱。


    安靜的,沉默的,卻極其愉悅的擁抱。


    一座座高聳的塔樓在黑暗的襯托下愈發漆黑,偶爾可以瞥見一扇打開了的窗戶射出耀眼的紅芒。


    馬車叮叮當當地飛著,走著,最後停在了通往橡木大門的石階旁。


    阿布拉克薩斯此時的表情已經恢複成往日的平淡,門廳被火把映照得通亮無比,迴響著學生們微弱的腳步聲。


    他們本就最後一個出發,又在車站邊耽誤了一些時間,因此走廊沒有一個學生。


    裏德爾毫無顧忌的握著阿布拉克薩斯的手腕,他們穿過石板鋪成的地麵,朝著禮堂那兩扇大門走去。


    當兩人進入禮堂時,阿布拉克薩斯悄無聲息的收迴手,他不想被成百上千的人當做新奇的魔法生物那樣圍觀。


    裏德爾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但禮堂實在太熱鬧了。


    全部都是學生們興高采烈地談話,他們大聲交換暑假裏的趣事,魔法部最近的新聞,同其他學院的朋友熱情打招唿,又互相審視著對方的新發型和新衣服,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以至於阿布拉克薩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裏德爾一絲小小的不對勁。


    當他坐下之後,身邊之人仍舊沒有絲毫動靜,這時的阿布拉克薩斯依舊尚未察覺,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正在禮堂前頭的那張長長的教工桌。


    迪佩特坐在正中間的那把金色高背椅上,左手邊是穿著綴滿銀星的深紫色長袍的鄧布利多,右手邊則是一個眼熟得不能在眼熟的家夥。


    蒼白衰老,又矮又瘦,留著一頭彎曲的灰褐色短發,那張臉好似是在一塊腐朽的木頭上隨意雕刻出來,近乎凸出來的眼球一眨不眨的緩緩轉動。


    埃爾勞,一個深受重傷因此退休的老傲羅。


    迪佩特正偏著頭歪向他,


    因為埃爾勞正對著他的耳朵說話。


    鄧布利多端端正正地坐下來,看不出表情。


    阿布拉克薩斯看著教工桌,眯起了眼睛。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旁邊的裏德爾也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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