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出了一件驚動了椿街乃至整個城市的變故。


    一個少年被一條野狗咬死了。


    紅旗被黑皮咬死了。


    千真萬確,黑皮咬死了紅旗。那條基本上循規蹈矩的狗咬死了紅旗,咬死了它的主人。


    時間是不重要的。那一天,紅旗帶著那群小混混們在校門外,向一個同學索要"保護費"。或許是遭到了拒絕,他們就狠狠地揍欺了那個同學。這時,有一個小混混注意到黑皮,他曾經在圍毆紅旗時,被黑皮咬過。


    黑皮站在不遠的地方,不時地搖擺著被紅旗摸過若幹次的頭,好像是不明白,又好像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一隻花蝴蝶在它的左右翩翩起舞,一片稚嫩的樹葉,突然墜落,劃過它的鼻尖,或許觸到了它的牙齒。


    那個小混混慌慌張張地喊了起來:瘋狗來了!瘋狗來了!小混混們都轉過頭來,紅旗也轉過了頭,看見了黑皮,就笑了。是本質的笑,一個初生嬰兒的為笑而笑。紅旗或許還說了句什麽,但那群小混混們都隻注意到那抹黑亮的活物。


    黑皮或許在著一瞬間遲疑了。它調過頭去,緩緩的背著紅旗向遠方走去。但那隻花蝴蝶惹得它很不自在,它不住地搖晃著頭,欲擺脫那隻花蝴蝶地纏繞。在它一晃頭間,它再次看到了紅旗扭曲的背影。


    黑皮的某種本性與非本性的東西被激起,逾越了對人的愚忠,到達對社會忠誠的地步。黑皮重新轉身,向紅旗奔去,它奔的很快,甩掉了哪隻久久纏繞著它的花蝴蝶。


    那個小混混又叫了起來。他看到疾速移動的黑色。紅旗再次調過頭,也看到了。頓時初見的不對勁的感覺又襲上心頭。一瞬間,他或許明白了,但晚了,黑皮準確無誤地咬斷了紅旗的喉管,就像咬一條狗一樣。黑皮毫不遲疑調頭狂奔。身後是紅旗倒地的巨響和驟生的尖叫。


    黑皮消逝在人們的視野裏。


    紅旗卻永遠地逝在了世間。


    陳四的失蹤


    陳四媳婦起的很遲。昨個傍晚時,陳四往城裏去了。陳四在城裏的一個工地幹臨時工。前天才迴來。昨天陳四又去城裏,不是幹活,是向老闆要工資。前天,陳四走的時候,老闆悠哉遊哉的坐在辦公室,對陳四說:"陳四啊!今天我實在是沒空,看!"老闆揚起一疊紙,繼續說:"我還得參加奪標會。要不,你明天再來?--明天我在辦公室等你。"陳四看著老闆誠懇的樣子,就點了點頭。


    陳四走出工地時,有個工友跑著追上了他。告訴他,明天晚上去老闆家,不然就別想再見到老闆。陳四很疑惑的點了點頭。陳四才到城裏打工不久,他是去年十月份結的婚。來年的五月份整了整自家的幾畝田後,就隻身到了城裏,到了這個工地。現在是八月份,陳四要迴家搞"雙搶",媳婦一人是忙不過來的。除了幾畝田,媳婦還餵了一塘魚,一塘鴨,種了一園菜。陳四之所以對工友的話有些疑惑,第一是因為陳四來城裏的時間太短,加上雖然人是在城裏,但整天在工地忙忙碌碌,也沒有真正的體驗一把城市的險惡。第二是陳四覺得老闆人蠻好的,對誰說話都是細聲細氣,滿臉帶笑。老闆應該是個好人,陳四想。


    陳四對那位工友道了謝。踏上了迴家的路。陳四坐在汽車上想:人不可貌像。我還是明天晚上到老闆家裏去。於是陳四就在昨個傍晚去了城裏。陳四走的時候對媳婦說:"我要到了錢,今個晚上就迴來。"陳四媳婦就睜著眼睛等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


    陳四媳婦起來時,太陽升得老高。空氣中瀰漫了太陽的懶懶的氣味,還有金黃的稻穗發出的殷實的氣味。這兩種氣味混合在了一起應該構成一個美好的鄉村的早晨。


    陳四媳婦站在幹幹淨淨的院子裏,看著公路上來來往往的汽車。公公剛從鴨棚裏撿蛋迴來,正在水龍頭邊洗手,問:"四兒昨個晚上沒有迴來嗎?" 陳四家的點了點頭,說:"爸爸,下迴我沒起來,就喊我起來,不要自己去。"往常都是陳四媳婦撿蛋。公公說:"你還是再去睡睡吧,四兒就會讓人心焦,都是結了婚的人,還有這麽大的玩心。"陳四家的就說:"他這也是為家。"公公又嘀咕了幾句就往魚塘去了,看鴨的任務是他的。陳四媳婦走到堂屋裏開始吃飯。一天三餐都是婆婆做的。陳四媳婦邊吃邊想:陳四怕是沒有要到錢。沒要到錢就迴來唄。家裏又不缺什麽,房子是結婚時新蓋的,電器也是一應俱全。早稻米還有半倉,鴨子還在不停的下蛋,魚塘裏也還有大群的魚兒。不愁吃不愁穿的,不曉得跑到城裏去做什麽。陳四家的就這樣漫漫的想,都有些怪罪陳四了。本來,她和公公婆婆就不同意陳四去城裏做工。家裏事又多,公公婆婆又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婆婆還患有高血壓,幫不上什麽忙。


    第58節: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第58節: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陳四媳婦迷迷糊糊的吃完飯,就到離家不遠的魚塘邊看了看。滿塘的肥鴨子歡歌笑語。明年春上就可以賣個好價錢,魚也可以打一些賣了。就這樣趁著年輕,趁著公公婆婆還能幫一些忙,多掙一些錢。然後生個孩子,舒舒心心的過日子,陳四媳婦看著看著漸漸步入幻想中。其實這些可以說是計劃的東西,陳四媳婦在剛剛結婚的時候,就對陳四說過。在陳四一意要進城做工的時候,也說過。但陳四都不為所動,在陳四媳婦說第二遍時,陳四甚至表現出了厭惡的神情。陳四媳婦想到陳四當時的表情時,才從幻境中爬了出來。陳四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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