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漫欣的話音落下之時,手中短刀已唿嘯刺出,直指錢風竹的咽喉。


    她出手不但快,而且狠辣精準。這一擊,從蓄勢到刺出,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鍾,其淩厲程度,絲毫不亞於耀斑的殺人手法。


    隻可惜她依舊慢了一步。


    在短刀尖口即將刺破錢風竹的咽喉之時,向騰卻已鬼魅般地出現在錢漫欣身側。他漠然抬手,扼住錢漫欣的手腕,便輕而易舉化解她的攻勢。


    錢漫欣手中發力,試圖掙脫向騰的束縛。但向騰的手好像具備奇特的魔力,分明幹枯且粗糙的手心,傳遞過來的觸感卻異常溫潤柔軟,宛如戀人的撫摸。


    錢漫欣的俏臉猛地一滯,眸子裏泛起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為她發現向騰的手並沒有觸碰到她的手腕,但她卻有了觸感,這種觸感從手腕開始蔓延,逐步覆蓋她的全身。


    她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之感,就像躺在一張無比柔軟的床上,全身心的疲憊都在此刻得以緩和。


    她忽然有些困了,眼皮變得極其沉重,視野也隨之變得模糊。


    正當她的意識處於混沌狀態,隨時都會沉睡之時,一聲低沉卻綿長的貓叫聲忽然響起。原本不那麽難聽的貓叫聲,此時卻像金屬摩擦的尖銳噪音,刺耳到令人無法安睡。


    錢漫欣猛地驚醒過來,映入眼簾的第一幕便是一隻橘色的小貓咪,正揮舞著細小的貓爪,不斷抓向向騰。


    而向騰的神色也顯得尤為凝重,似不敢讓貓爪碰到,竭盡全力躲避小橘貓的每一擊。


    ——剛才發生了什麽?


    錢漫欣努力思考著,驀然掃視四周,驚訝發現包括日冕在內的所有殺手也都一動不動,像是變成了靜止的稻草人。


    錢漫欣明白過來,這是向騰的力量。他具備某種超自然的能力,能讓人的意識陷入沉睡,醉倒在溫柔鄉裏。


    她剛才著了道,但被眼前的橘貓喚醒了。而日冕等人還處於沉睡狀態,一時半會很難醒來。


    錢漫欣看了一眼纏鬥成一團的向騰與橘貓,預計他們一時半會很難分出勝負,便毫不猶豫抓住這個機會,手持短刀向錢風竹飛撲而去。


    她恨錢風竹,恨不得將他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然而真當她要殺他的時候,竟發現自己對他的恨,並沒有原先那麽強烈了。但她要殺他的決心絲毫沒有動搖,因為向騰和萬青虹想利用錢風竹控製整個巨鼎門,進而對付夏秦。


    所以她不是不恨錢風竹,而是她對夏秦的關心超過了對錢風竹的憎恨。


    此時此刻,無論愛與恨都已無所謂。


    錢風竹必須死!


    錢漫欣咬著牙,手中短刀宛如劃過天宇的一點寒芒,陡然刺向錢風竹的眉心。


    下一刻,伴隨著男人的痛哼聲以及兇厲的貓叫聲,殷紅血光飛濺而起。


    錢漫欣的這一刺,的的確確刺到了人。隻不過她刺到的不是錢風竹的眉心,而是向騰的後背。


    在這絕殺時刻,向騰居然不惜用自己的身體當做盾牌,為錢風竹擋下致命一擊。


    錢漫欣完全怔住。她並不是沒見過這種不言生死,義無反顧的傻子。之前夏秦與萬青虹決鬥時,夏秦和夏恬便做出過相同的舉動,試圖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對方。


    甚至於,錢漫欣也對自己無比自信。她相信,如果夏秦麵對避無可避的必殺攻擊,她也願意用自己的身體去替他抵擋。


    可是這種事情的發生,必然存在一個大前提,那便是深沉的愛。


    向騰與錢風竹非親非故,當然不可能存在任何交情或感情。他僅僅是為了利用錢風竹,便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替錢風竹擋刀,這是何等滑稽之事?


    誰會心甘情願為自己的利用工具犧牲?


    如果有,就證明那個利用工具的價值及其之高,抑或是,那個義無反顧之人,本身就是為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的狠人。


    ——向騰對幫助萬青虹的執念到底有多深啊?


    錢漫欣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僅片刻,她眼中的動容便又化作冰冷。


    向騰越是拚命去保護錢風竹,就證明他對夏秦的威脅越大。


    錢漫欣絕對不允許錢風竹這個危險因素繼續存活下去!


    她心念一動,便猛地收手,將刺入向騰後背的短刀抽出來,爾後毫不猶豫繞過他,再次將帶血的短刀劃向錢風竹的脖子。


    錢漫欣的動作非常快,比之許多頂級殺手也不遑多讓。但她的速度,在向騰麵前,卻顯得尤為笨重。


    錢漫欣的這一擊又沒成功。向騰居然頂著橘貓的爪子,搶在錢漫欣麵前,一把擰起錢風竹,快速後退了十數米遠。


    這整個過程,甚至短促到不到一秒鍾。


    錢漫欣遠遠看著向騰,目光凝重地問道:“你真的有必要為錢風竹做到這一步嗎?”


    向騰的衣服被橘貓抓破了不少,而貓爪抓到他的皮膚,便宛如無堅不摧的刀刃切割肉身,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此時此刻,向騰宛如變成了血人,但他臉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反而非常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我連這麽一件小事都辦不好,以後也隻會給青虹添亂。”


    錢漫欣沉默。


    橘貓站在原地,張牙舞爪,嘴裏不斷吐出“喵喵喵”的叫聲。


    向騰笑道:“小橘貓,你忽然不攻擊我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橘貓:“喵,喵——喵喵!!”


    向騰目中浮出一抹驚訝之色,片刻後歎道:“看來這個世界也並非完全絕望。在我和昌翊失敗之後,居然還能出現這麽優秀的挑戰者。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對他們而言,真正痛苦的事情,還遠在後麵。”


    橘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向騰搖頭道:“還是不了,我有我應該做的事情。你今天願意放過我,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你替我轉告你的主人,善也好,惡也好,其實都隻不過是當局者的臆想。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因為善惡本就沒有明確的界限。”


    橘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向騰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惡念種子的力量的確不是我或者青虹可以駕馭的。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我絕對不讓惡念種子開花。或者說,就算惡念種子真的萌芽了,我也一定不會把它的力量用在歪門邪道上麵。”


    橘貓:“喵喵!”


    向騰道:“一言為定。如果某天你發現我撒謊了,隨時可以來殺我。”


    向騰說完這句話,擰起錢風竹便向戰場外跑。他的速度非常快,短短不到十秒鍾,便已完全脫離戰場範圍,不見蹤影了。


    錢漫欣則一直怔在原地。她覺得,如果某隻貓可以和強大的人類戰鬥,那麽有人能和這隻貓正常交流,也不算特別奇怪的事情。


    道理的確是這個樣子。但任誰看到一個人和一隻貓均麵色嚴肅,相對而立,並且相互對話,便不可能不驚訝。


    錢漫欣聽不懂橘貓說的話,但能聽懂向騰的話。隻不過向騰說的話裏,全是些比較晦澀的概念,她並不能理解這些話的意思。


    錢漫欣記下了向騰說的話,準備之後告訴夏秦。


    至於錢風竹,錢漫欣不打算再行追殺。因為向騰明顯和橘貓達成了某種協議,橘貓不再是向騰的顧慮,錢漫欣便沒有任何辦法在他的眼皮底下殺掉錢風竹。


    雖然她心裏仍十分擔憂向騰和萬青虹,怕他們以後對夏秦構成威脅,但那總歸是以後的事情。而且橘貓的主人是夏秦的朋友,既然它願意放向騰走,就證明它一定也有自己的考量。


    錢漫欣思考著,決定索性直接詢問橘貓。


    雖然人找貓聊天,顯得有些愚蠢,但這隻橘貓明顯不是普通的貓。說不定它真的有辦法和她正常交流。


    錢漫欣思忖著,抬眼卻發現,之前還在前麵不遠處站著的小橘貓,莫名其妙消失了。


    ***


    葉黎走後,徐小娟打算找輛車去追夏恬。但後來她發現兩派戰爭一開,鎮上居民全都躲進家裏,街上連一輛車也找不到。


    於是她去“借”了一輛主人暫時不在的車。然後她發現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便是她不會開車。雖然她利用“念”的力量,可以把車子開走,但“念”的消耗遠遠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猶豫許久,決定用雙腳奔跑著去追夏恬。


    不過在這之前,她把小橘留在了戰場,並叮囑它,保護好錢漫欣。


    徐小娟的跑動速度不如葉黎快,但以時速五十前進,並堅持兩三個小時還是沒問題的。


    她一直向前跑,直到快接近這個“一線天”時,肚子忽然疼了起來。


    孕育在她肚子裏的小家夥有點調皮,偏偏選在今天找她麻煩。


    徐小娟怕太過劇烈的運動影響到孩子的正常孕育,便停止奔跑,選擇步行。


    當然,她願意放慢腳步,也不全是因為肚子裏的“小葉黎”。她在靠近“一線天”時,便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


    她知道,前麵的路上,一定有危險。如果不出意外,是有人提前埋伏在這一天塹路段,為的就是伏殺夏秦。


    徐小娟向前走了一段,便聽到了調子清澈的笛曲。她隻聽了一小會,就已察覺這曲子有玄機,應該具備非常強大的催眠能力。


    這種笛曲對擁有“念”的徐小娟不具備任何威脅,她便繼續向前走。


    很快的,她的視野盡頭出現了一輛小車。


    徐小娟記得,那輛車就是夏秦帶夏恬走的時候開的車。


    毫無疑問,他們兄妹就在前麵!


    徐小娟想加快腳步,盡快趕到夏秦和夏恬身邊。但她剛一抬步,心中便一個激靈。她察覺到了,夏恬的狀態危險不已,而以夏秦現在的能力,絕對沒辦法護她周全。


    徐小娟不辭千裏趕來弭城,為的就是幫助夏恬脫險。


    她絕對不能讓夏恬出事!


    徐小娟幾乎沒做絲毫猶豫,便將自己的“念”釋放出來。雖然距離還很遠,但她的“念”能夠得到夏恬,能提供一定程度的遠程保護。


    而徐小娟的這一舉動意義不可謂不大。因為她的“念”釋放出來不超過半分鍾,她便察覺到,有子彈打到了她的“念”屏障上。


    換言之,如果沒有她的“念”屏障,那顆子彈便一定會打到夏恬的身上。


    以夏恬現在的狀態,別說一顆子彈,哪怕是普通人的一拳,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幸好我聰明,不然真的會出大事的。


    徐小娟如此想著,步子不由得加快,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夏恬的身邊,確保她的安全。


    猛然的,一股強大到令徐小娟喘不過氣的“念”席卷開來,甚至將她的“念”完全淹沒。


    徐小娟豁然色變,原本飛快奔跑的腳步,也隨之停頓下來。


    她能認出來,這股“念”的主人就是之前和葉黎戰鬥過的那個男人。


    徐小娟記得,之前在戰場,那個男人的“念”並不強,完全不是葉黎的對手。但現在,時間過去不到一個小時,他的“念”卻發生了驚人的蛻變,至少遠遠淩駕在徐小娟之上。


    ——他怎麽會變得這麽強?他追來這裏,是為了殺掉夏秦嗎?


    徐小娟的神色變得凝重,暗自將自己的“念”放大到極致,做好殊死一戰的準備。


    一分鍾後,萬青虹果真出現在馬路後麵。


    他看到徐小娟,本就陰沉的臉似乎變得更沉。而最奇怪的是,他能用這種極其陰沉的表情微笑。這種笑分明安靜平和,卻又仿佛猙獰無比。


    他保持如此邪異的笑容,嘶啞道:“女人,你在這裏做什麽?”


    徐小娟道:“原本我什麽也不做,但現在你來了,我就有事要做了。”


    萬青虹問:“你想做什麽?”


    徐小娟道:“阻止你去傷害夏秦兄妹!”


    萬青虹邪魅一笑,嘲諷道:“就憑你?”


    徐小娟認真點頭道:“就憑我。”


    兩人說話之時,各自的“念”都已釋放出來,並在虛空之中相互碰撞。


    徐小娟的確不是萬青虹的對手。她隻堅持了不到十秒鍾,便有了強烈的疲憊感。


    正當她咬緊牙,準備解放自己的“念”禁製進行最後的殊死一鬥時,萬青虹卻忽地一笑,宛如海潮翻滾的“念”忽然褪去。


    他邪異笑道:“算了,和你這樣的女人鬥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夏秦這種喪家犬,讓他多活一段時間也無所謂,反正我隨時都能殺他。”


    他說完,轉身就走,並且速度極快。


    徐小娟盯著他的背影,目中的凝重漸漸淡去,嘴裏吐出長長的喘息。


    她麵對萬青虹時,感覺到了無窮無盡的惡意,壓得她喘不過氣。仿佛他的身體裏埋著一顆無比邪惡的種子。正是那顆種子,為他提供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念”。


    徐小娟站在原地休息了好一會,終於恢複了些許行動力。


    正當她準備去找夏恬匯合,肚子裏卻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


    徐小娟捂住肚子,等待這股疼痛消散,然而這股痛一直持續著,沒有絲毫消退的征兆,反而越發強烈。


    徐小娟臉部痙攣,眼裏滿是淚水,額上汗如雨下,整個人蜷縮在路邊不斷抽搐。


    某一刻,她終於受不了這種極致的疼痛,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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