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去暗牢看了新籮。


    其實她從來都是個頂慈祥的女王,對於新籮她更是放心和尊敬的,然而這一迴,新籮這事的確做的不大地道,在見到新籮之前,林木一直想著,如果新籮肯告訴自己他為何要這麽做,又或者他肯低頭同她認錯,那她便可以既往不咎,不是她沒想過後雲夏,而是她已經失去了一個讓她放在心上的人,她不想再繼續失去新籮,連凡人都知道的高處不勝寒,更何況是她呢?她總不能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那雲天之上吧。


    林木是在事情發生的第十三天後去了暗牢看新籮的。


    這個男人還是老樣子,似乎並未因為什麽而影響到他的心情,隻是瞧著比從前愈發的清瘦了。


    見林木來了,新籮倒是沒覺得有什麽難為情,他大大方方的招唿林木坐下後又大大方方的像從前那樣給林木斟了杯茶。


    林木沒動,雙眼平視前方,語氣裏隱約有些怒意:“為什麽?”


    自然,林木並不能從新籮這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籮如同她所預想的那般一言不發,直到她拂袖離去,他也仍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模樣。


    然而,當林木就在以為自己白跑這一趟的時候,新籮卻忽地出聲叫住了她。


    “王上。”


    聞言,林木頓住腳步,等著新籮的下文。


    見林木並不願轉過身來看自己,新籮的嘴角扯出來一絲微不可查的苦笑,下一秒便跪了下去,聲音聽上去十分誠懇。


    他同林木說道:“王上,新籮自主主張害死了公子雲夏,新籮自知罪責深重,願卸任國師一職,甘願受罰。”、


    在新籮的預料裏,林木聽了這話該甩手離去才對,然而,他終究是猜錯了女王殿下的想法。


    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林木忽地轉過身來眼神犀利又毒辣,一個迅猛跨步上前一邊抓住新籮的肩將他帶往後麵的牆壁一邊用手肘狠狠抵住了新籮的脖頸,一副極力隱忍怒意的口吻:“你真當本王不敢動你嗎,國師大人!”


    新籮顯然被林木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如果王上想殺了我,那便動手吧,所有的事情我都對徒兒交代好了,我死以後,徒兒會接替我的位置,成為新的國師,他是個頂好的孩子,天賦極高,若有什麽做的不對,王上隻要對他稍一點撥他便能領悟繼續為王上排憂解難,王上不必擔憂。王上,動手吧。”


    新籮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平靜,絲毫看不出有什麽別的心情,仿佛死去對他來說不過是小小的休憩一下,不久時日便能醒過來。


    林木手中的力道愈發強勁起來,她盯著新籮的臉半晌,終是妥協了,她承認,她下不了手,也狠不下心,就像之前說的那樣,她無法忘懷是新籮陪著她在無虛崖度過了那段求生無門求死不能的黑暗時光,如果當初沒有新籮,她大概會永遠的被囚禁在那裏了吧。


    扼住自己咽喉的力道終究緩緩鬆懈了下去,新籮的臉已經因為缺少氧氣變得燥紅起來,他難受萬分,卻始終麵上一派平靜,仿佛要被置於死地的人不是他。


    在徹底鬆開自己對新籮的桎梏之前,林木的眼裏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痛苦,然而這些新籮都沒有看見,他仍舊閉著眼。


    “你太讓我失望了,雲夏不過是個孩子,為何就一定要讓他死呢?”


    說完,林木最後深深看了眼新籮,片刻後化作了一陣雲煙消失在新籮的麵前。


    在聽到林木的話後,新籮察覺到先前想要自己性命的力道終歸是消失不見,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來,摸了摸脖頸上的紅痕,方才,他差點一點就真的死在林木手上了,這是他為自己設下的賭局,在他自覺進入這須彌山暗牢的時候,賭局便開始了,而方才那番話也不過是他賭林木不會真舍得殺了他,所幸,他贏了。


    隻是,既然賭局贏了,本該是件高興的事,這說明在林木心裏他是重要的,可為何,為何他會心痛呢?


    靈淵裏的靈根雖然因為厲成及時抓住了後雲夏沒讓後雲夏與其同歸於盡,但到底靈根還是受到了影響,先前矗立在靈淵正中央的靈根已經微微向外傾斜了幾分,靈根無時無刻不在轉動著,照著目前的形勢看去沒什麽大礙,可一旦時間一久,轉動的靈根必將脫離先前的位置,如此一來,靈根衝出靈淵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靈根乃是為零域四族平衡時間的存在,一旦靈根出了差錯,導致零域時間錯亂,時空發生波折,如此一來,零域必將大亂,人為的禍亂是無法與其相比的,它是毀滅一切,毀滅零域的存在。


    從暗牢離開後,林木去了趟靈淵查看靈根的形勢,她本想憑借一己之力將靈根的位置修複,可盡管她是天神,可終是無能為力,隻能耗費巨大的神力才能讓靈根維持現有的狀況不繼續惡化。


    厲成是在自那夜之後的第二十七天醒過來的。


    像是一直處於混沌中的眼終於撥開雲霧,他緩緩睜開雙眸的時候,不知為何刹那間竟有一種漂浮許久的心終於塵埃落定之感。


    他躺在神女殿林木的寢臥裏,而林木正微微閉著眼低了頭休憩,十指握著他的手。


    厲成並沒有叫醒林木,他隻是就這樣安靜的看著這個女人,仔仔細細打量著她的變化。


    眼圈下淡淡的烏青色讓林木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就連一向豐盈的唇都微微幹涸蒼白著。


    許是心有靈犀,林木沒讓厲成等太久,她不過片刻便一驚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間,林木隱隱濕了眼眶。


    她不是個喜歡眼淚的人,到底是沒忍住。


    而明明記憶中對厲成沒有太多的畫麵,這人的安危與生死卻仍舊牽動著她的心。


    末了,還是厲成先開了口,見林木留下兩行淚,厲成衝她微微笑著,溫柔同她說道:“宋宋,別哭了。”眼圈下淡淡的烏青色讓林木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就連一向豐盈的唇都微微幹涸蒼白著。


    許是心有靈犀,林木沒讓厲成等太久,她不過片刻便一驚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間,林木隱隱濕了眼眶。


    她不是個喜歡眼淚的人,到底是沒忍住。


    而明明記憶中對厲成沒有太多的畫麵,這人的安危與生死卻仍舊牽動著她的心。


    末了,還是厲成先開了口,見林木留下兩行淚,厲成衝她微微笑著,溫柔同她說道:“宋宋,別哭了。”


    林木知道宋宋是誰,也知道宋宋被這個男人深愛著,她本有千言萬語想要說給厲成,最終她卻囁了囁唇,隻吐出來三個字。


    “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這樣為我,謝謝你醒過來,也謝謝你在我身邊。


    自然,這些話林木是不會說的,她把它們藏在心裏,藏在厲成看得見的地方。


    厲成為林木的謝謝你三個字怔了怔,隨即他將手指從林木的手中抽出來,費了許多力氣才勉強撫上了林木的臉頰。


    厲成眸光深遠,音色動人,他緩緩地同林木說道:“宋宋,跟我迴家吧。”


    厲成雖然已經醒過來了,可這身子在那日卻因為靈根的緣故徹底敗壞了,他的雙頰微微凹陷下去,臉色蒼白,一次比一次沉睡的久,林木想盡了辦法要救厲成,卻仍是收效甚微,直到她在崇義閣從一堆灰塵撲撲的古史裏翻出了半本殘缺的天地靈記。


    她想,她找到可以救厲成的辦法了。


    她不會讓他死的。


    沉香閣。


    三更天。


    夜黑,風高。


    宋珮茵沒想到林木會這個時候過來找自己,她與季君珣正在屋子裏商量著這迴究竟該怎麽辦,中途,她歎息一聲同季君珣說起自己後悔帶他和厲成來零域,如果她沒告訴他們一切,厲成如今仍舊還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厲家太子爺,至多在心中仍舊念著宋千玦,或許感情苦是苦了些,可不至於連命都要沒了。


    季君珣聽了這話不大同意,他勸慰宋珮茵:“事情到了這一步,是你我都沒預料到的,至於說該不該來零域這件事,與你而言自是不該,但於厲成而言,我相信,就算他當初知道會有今日,他也一樣會做出和當初一樣的選擇,所以,珮茵,你不用自責,如今我們已然找不到迴去的路,而厲成也命在旦夕,你我能做的,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片刻後,屋子裏響起一聲無奈的歎息。


    林木就是在這時來找宋珮茵的。


    而先前宋珮茵與季君珣的話,林木聽到了。


    宋珮茵沒想到這個時候林木迴來,她站在門口與林木相互看著對方。


    如此相似的兩張臉,若不是仔細查看,仿佛對麵的人就是自己。


    林木想起來那本天地靈記上這樣記錄著她和宋珮茵:女王為救護眾生,甘願與惡魔同歸於盡,然上天憐憫,女王肉身消隕後,其神識一化為二落入異時空,數百年後終被其臣下國師帶迴。


    被林木這麽一直盯著,宋珮茵不知其來意,片刻,她隻好主動問林木:“不知王上到此有何要事?是關於厲公子的嗎?”


    聞言,林木從自己的思緒裏迴過神來,對於宋珮茵的話,她不問反答,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是嗎?”


    這事宋珮茵早與林木提過,此刻見林木問起,她點點頭:“不錯。”


    “那你在另一個世界還有什麽可牽掛的嗎?”


    雖然不知道林木為什麽這樣問,但當宋珮茵聽到這話後她下意識的迴頭看了一眼季君珣,她此生所有都是眼前的這個人,隻要與其在一起,不管哪裏,都是歸宿,其實,於宋珮茵和季君珣而言,還能不能迴到另一個世界,真的沒那麽重要。


    這次,沒等宋珮茵迴答自己,林木便轉身離去了。


    因為,當她看到宋珮茵和季君珣心有靈犀的相互看向彼此的時候,她便知道答案了。


    這樣,真好。


    今日天氣不錯,整個須彌山在彩藍的青空下愈發美豔不可方物。


    當細碎的光從窗欞上緩緩流淌下來的時候,從昨兒中午一直閉眼到現在的厲成終於有了醒過來的跡象,這讓一直凝視著他睡顏的林木忍不住滿心歡喜起來,露出了這些天唯一的笑,但她不敢聲音太大,怕吵到還處在迷迷糊糊中的厲成。


    “你醒了?”


    厲成反應有些遲緩,片刻後他才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勉強撐著力氣問林木:“我睡了多久了?”


    這時的林木撒起慌來十分的得心應手,她先在厲成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個吻,然後才去看厲成的眼,迴他:“你不過小憩了片刻而已,我一直在這陪著你呢,感覺好點了嗎?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厲成自然知道林木在騙自己,他悠遠的目光眺望著窗外金黃色的晨曦,眯了眯眼,應了下來。


    “好。”


    雖然這些天林木從未在厲成麵前提起過幫他療傷的事,但隻要每一迴厲成醒來後感覺好一些他便知道,一定是林木又趁他睡著的時候幫他修補元靈了。


    林木是天神,而厲成不過凡人之軀,所以,厲成並不能借林木的靈力倆恢複自己的元靈,就算有些作用,大抵效率也不過是百分之一罷了。


    盡管醒來的時候厲成從不願去多想自己現如今的身體狀況,但他心裏卻十分明白,他已經時日無多了。


    後山一向是個好去處,隻可惜厲成走不了多遠便累得滿頭大汗,連著整個人都感覺有些眩暈起來,林木見他這般辛苦,索性念了句訣招了朵祥雲下來。


    許是第一迴感受真正的騰雲駕霧,厲成不禁連神色都亮了些,林木握著他的手,和他坐在雲朵上攬著他的肩問道:“你喜歡嗎?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天天這樣帶著你出來玩,好嗎?”


    盡管這一路厲成早已精疲力竭,但他不想讓林木失望,於是勉強從嘴角擠出一絲笑意,輕輕地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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