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雲夏獨自一人坐在蘭亭裏心緒萬千,他是如此的想要知道林木現在究竟何處,又是如此的想要知道林木和那陌生男子究竟是怎麽迴事,可他眼下能做的,便也隻是想一想了。


    宮婢的話言猶在耳,他害怕,怕自己若是真不聽話去找了林木,林木便當真就此不再見他。


    整整一晚後雲夏都沒有睡著,他一心想著林木為何遷怒於自己,還派了人去打聽神女殿林木的情況,迴來的人告訴他說,女王一直在殿裏處理公務,並沒有要召見他的意思。


    後雲夏左想右想覺得實在安不下心,索性他便起了賭一迴的心思,他堵在往後的時間裏,隻要他還在這地方,林木就不會真舍得再不見他,畢竟,他這張臉可是與那納蘭靜淵一模一樣呢。


    想罷,後雲夏一咕嚕從床榻上爬了起來,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樣,喚了侍候的宮婢們掌了燈連鞋子都沒穿,光著一雙白嫩的腳就這麽一路奔出蘭亭,朝著神女殿的方向疾馳而去。


    緊跟在後雲夏身後的宮婢們見後雲夏如此行事,皆以為這位後公子莫不是瘋了,畢竟女王有令在先,若是後雲夏不聽王命非要一意孤行,隻怕到時候便要自尋死路,不過,也有些聰明機靈的,想也知道這些時日女王林木對這後雲夏是如何的寵愛,所以,他們無需操心蘭亭的這位主子。


    神女殿。


    雖然新籮和宋珮茵從未對汀雪提及過兩個林木女王的事情,但汀雪也不是個笨的,她前幾日將所有事來來迴迴想了幾遍,雖不至於完看透這裏麵的彎彎道道,但卻也差不了許多,而她的直覺也告訴她,那位一直戴著麵紗,一身墨綠長衫的女子才是她服侍忠心了百年的女王林木,至於另一位,她雖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來頭,卻是知曉,另一位該是先前那國師大人趕鴨子上架硬逼著人家做的林木女王,隻不過,這位如今不知為何竟失憶了,否則,依著這位先前在須彌山鬧出的事情,汀雪想,這位怕是早將須彌山攪得烏煙瘴氣了。


    林木被厲成和新籮用計騙到了沉香閣,宋珮茵作為這冒充的一日女王自然要事事小心,萬不能露了陷才是,不過,說起來她也不算是冒充,頂多是個故地重遊,重操舊業罷了。


    因著傳聞中林木為了後雲夏君王從此不早朝的傳言,宋珮茵不得不開始處理前些日子林木留下來堆積成山的政務,好在這些事情她做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不至於在旁人眼裏露了什麽馬腳,但,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當汀雪前來向宋珮茵稟告說後雲夏在殿外求見的時候,宋珮茵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隨口吩咐了一句:“將她給本王打發走,本王不想見他。”


    聞言,宮殿裏所有的婢女們都愣了愣,唯有汀雪明白怎麽迴事,想了想,汀雪不動聲色的輕咳一聲,勸道:“王上。後公子怕是有什麽事要與王上說,王上要不要......”


    “本王說了,將他給本王攆出去,在本王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前,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事。”


    汀雪沒料到自己好心提醒,宋珮茵竟然完不當一迴事,好似根本不在乎被人發現。


    底下短暫的沉默讓宋珮茵瞬間迴過神來,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汀雪,發現汀雪也正抬眼看著她。


    多年與汀雪共事的默契讓宋珮茵很輕易便猜到了汀雪肯定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宋珮茵也懶得掩飾,仍舊堅持己見不肯搭理後雲夏。


    見一幹人傻站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珮茵重又低下頭去,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麽?本王的話你們都聽不懂嗎?”


    於是,宮婢們朝官們這才紛紛應道:“是,王上。”


    汀雪走在最後,在她一隻腳正要踏出殿門的時候,宋珮茵卻在這時叫住了她。


    “右護法,你且等等,本王有些事要與你商討。”


    聞言,汀雪腳下的步子一頓,她先將殿門完的關上後,這才轉過身來看向宋珮茵。


    兩個人互相注視著彼此良久都未曾開口,末了,還是宋珮茵敗下陣來,她溫聲笑道:“汀雪,別來無恙。”


    汀雪還是沒說話,仍舊隻看著宋珮茵,不過那目色倒是暖和了不少。


    見汀雪似乎不打算與自己相認,宋珮茵感到有些好奇:“你就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汀雪搖搖頭,終於輕啟薄唇:“王上是守護零域安平的主,汀雪隻是負責幫王上打理好須彌山,其他的一切,汀雪皆無權幹涉。”


    宋珮茵怔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她笑了兩聲:“你倒還是從前那個樣子。”


    說是不多做幹涉,可汀雪終究放心不下,她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王上,後雲夏這個人不簡單,您如此對他,我怕他會......”


    餘下的話汀雪沒說,但宋珮茵卻是明白的,她笑道:“你是怕他對我起疑心?”


    “是。”


    “無妨,這個後雲夏太放肆了些,讓我來收拾收拾也好,放心吧,等林木迴來,這後雲夏的日子便不會太好過了,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接近林木,往後,都會寸步難行的。”


    三更天。


    月上梢頭,更深露重。


    近日裏秋氣愈發的濃厚,須彌山上一片人間好秋光,神女殿裏的光亮著,汀雪已經許久未曾與宋珮茵見過,她話雖不多,但宋珮茵看得出來,這姑娘對她這個前任女王極是情義深重的。


    “汀雪,已經三更天了,你且迴去休息吧,我將這些處理完,便也要走了。”


    聞言,汀雪手下整理折本的手一頓,穩了穩心神,她片刻後才輕聲問道:“日後,王上有何打算?”


    宋珮茵微微一搖頭:“沒什麽旁的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那後雲夏與妖族究竟要做個什麽。”


    原說須彌山是神山,本該神光飛揚五彩齊放才對,可宋珮茵在時,因為思念另一個世界的黑白交替,四季輪迴,於是便下令撤了須彌山的神光,讓須彌山除了是座在人間的仙山之外,與人間便再無區別,故此,這須彌山上有風雨霧雪,也有春夏秋冬。


    宋珮茵手旁還有一摞手臂高的折子需要批複,她坐的有些久了,汀雪知她不舒服,便扶著她起來在殿裏來迴踱了兩步,隻是剛沒走幾步,外麵忽然傳來了一聲驚雷。


    汀雪抬頭看了看窗外:“起風了。”


    “嗯,再過會怕是要下雨了,說起來,這還是入秋後的第一場雨吧?”


    宋珮茵話音剛落下,殿門外忽地停了個急匆匆的腳步。


    果不其然,緊接著那腳步聲的主人用頗為焦急的聲音說道:“王上,不好了,後公子他不聽勸阻非要在殿外求見王上,說王上若是今日不見他,他便要一直跪著,直到王上肯見他為止。”


    聽到又是後雲夏的事情,宋珮茵有些頭疼的扶了一下額,她實在是真想不明白,宋千玦如今是女王,多少好男兒等著她挑,她怎麽就看上這麽個驕縱任性囂張跋扈的質子了!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宮婢的話音剛落下,宋珮茵氣咻咻地唿啦一下打開了門,甚是不悅地訓斥道:“不就一個後公子嗎?有什麽大不了值得你在這大唿小叫的?你迴去告訴他!本王今日還真就不見他了,他若是要用苦肉計,讓他盡管去用,本王不吃那套!”


    似是從未見過女王殿下發如此大的火,那宮婢戰戰兢兢抖了半晌,才穩住腳步又急匆匆的退下了。


    冷冷的豆子雨終究是落下來了。


    一滴一滴啪嗒一聲落在後雲夏的臉上和身上,真冷啊,他心想著。


    後雲夏記不得自己在這裏跪了多久,他的雙膝早已失去了知覺,而在一陣寒意逼人的夜風裏,他不幸的又遇到了秋日的雨。


    今天發生的事情後雲夏直到現在腦海裏還仍舊一團漿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惹惱了林木,也不明白明明前幾日對他百依百順,要星星絕不給月亮的林木女王究竟是怎麽了,連他去侍弄花草時不小心被刺刮到手指林木都能心疼半天,為何今日卻忽然如此待他?還真狠得下心任他一個人跪在這秋雨裏被凍得沒有一絲熱氣。


    神女殿的夜明珠亮了一整夜,汀雪送別宋珮茵迎來林木的時候天光已經微微放亮。


    這是林木第二迴見到宋珮茵,第一次是在大宴上,宋珮茵來找她救厲成的性命。


    雖然早已知道自己與宋珮茵長得九分相似,但林木仍舊每迴都免不了在心裏驚異,她想,她和這宋珮茵之間,也定是不簡單的。


    宋珮茵已經說不上來自己對眼前的女王林木,哦,不對,是宋千玦,她已經說不上自己麵對宋千玦的時候究竟是什麽心情了,她理解宋千玦是因為忘記了一切才會變得如此,可她不能理解,宋千玦為何會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


    就算後雲夏與故去的納蘭靜淵一模一樣,可納蘭靜淵也畢竟是一個孩子,宋千玦怎麽能......


    關於這件事,宋珮茵為了保險起見專門問過汀雪,她問汀雪這女王林木與後雲夏究竟是個什麽關係,可一向聰明的汀雪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也犯了難,她同宋珮茵說道:“這個我也是不清楚的,女王對那後雲夏的態度實在讓人揣摩不透,若說女王是心慕後雲夏,可後雲夏曾多次有意無意的勾引過王上,但都被王上四兩撥千斤的打發過去了,可若是說沒什麽,兩人之間有時候又實在曖昧了些。”


    不得不說,汀雪雖然平日裏少言寡語,但她將林木和後雲夏之間的關係卻描述的十分清楚,聽罷汀雪的話,宋珮茵重重地歎了口氣,罷了,現如今的情況他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隻是苦了厲成,為了追老婆,千裏迢迢不辭辛苦的來到這個世界,結果現在不僅老婆沒追迴來,反而還先遇著了個強勁的情敵,也不知道,這林木究竟對那後雲夏是個什麽心思,若是哪一日不小心給這厲成戴了綠帽子......


    嘖嘖嘖......


    後麵的事宋珮茵直搖頭,不敢再深想,她祈禱著可千萬不要發生那樣的事,否則,厲成就太可憐了。


    林木不是個無知無覺的人,她早就察覺出宋珮茵看自己的眼神有異,不過一直礙著某些緣故她也不好直接問,就在林木帶著自己的左護法厲成以為要和宋珮茵擦肩而過的時候,宋珮茵忽然停下了腳步,她沒有看林木,眼神仍舊平視著前方,說道:“有些事,還請女王早做決斷的好,否則,拖得久了,容易生出變故。”


    說完,宋珮茵再不看林木一眼,徑直消失在放亮的天光裏。


    宋珮茵走的倒是瀟灑,可林木這心裏卻不舒坦了,她甚是不解的盯著宋珮茵的背影看了許久也沒想明白這人究竟想和她說些什麽,又或者,這人難不成是在教訓她?


    所幸林木是個心大的,她一時沒想明白便也不想了。


    昨夜一場大雨,將秋色的天空洗刷成了一望無際的藍色,早晨的地麵還是濕漉漉的,空氣裏泛著一股子好聞的野香。


    昨晚托厲成的福,林木一整夜睡得極為安穩,那場一直困擾著她的噩夢竟然前所未有的沒來擾她心神,大抵是休息好了,林木連帶著整個人都煥然光彩,看上去神采奕奕。


    厲成被新籮派給林木當左護法這件事新籮已經提前和汀雪說過了,故此當汀雪見到厲成出現的時候她也沒什麽大的反應,隻不過到底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厲成本就生得高大英俊,此前又清瘦了些,便愈發顯得眉骨俊朗,清明不可方物,汀雪自詡對男色早已免疫,到底還是心抖了一迴。


    她猜,如果眼前這位男子真是女王林木從前的心上人......


    深吸了一口滿是秋雨氣息的空氣,再緩緩吐出來,林木深覺身心一陣舒爽,可就在此時,汀雪卻聽到昨晚那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再次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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