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出了姑蘇城,率先去到一座發生失蹤事件的村落探尋,他與村中百姓問詢,又在村內搜索,以期能夠有新的發現。


    困難重重。


    依照許念所掌握的信息,失蹤事件有個共同點,都是在夜深人靜時發生。


    那個時間段,很難有什麽目擊者,比如這村落中的百姓便幾乎都已經入睡,即使未曾休息的,在那樣夜黑雪重的天氣下,也早早閉門不出,所以他雖問遍村民,卻沒有得到突破性的情報。


    而在村中四下探尋,他能夠找到的線索,都早被緝刑司找到。


    最終,許念折騰了一天,並沒有什麽進展,這樣的結果雖在意料之中,可他也不免會覺得受挫。


    翌日清晨。


    許念揉了揉眉心,舒緩了一夜未睡而產生的疲倦感,便策馬迴返,來到姑蘇城外燕子塢,渡過淮水,行十裏風雪路,在明月鎮與王富貴會麵。


    “她們被人請去演出了?”


    聽王富貴說起昨日情況,許念頓覺詫異。


    “是啊。”王富貴一邊引路,一邊擔憂地說道:“我問過嬸子,她那兩個女兒被什麽模樣的人請走,又請去了哪裏,可是…”


    他無奈歎了口氣,“嬸子的狀態很不好,魂不守舍,隻說女兒被人請走,至於誰請的,請去哪裏,她便說不清了…許師兄等會見到嬸子,還請注意不要刺激她,我怕她受不住。”


    狀態這般差麽…許念默默點頭。


    兩人來到那座青磚小院,院門沒有關閉,透過院門,便看到一個衣裳、發髻淩亂,麵容憔悴,目光呆滯的中年婦人。


    這婦人就在屋簷下蹲坐,癡楞楞地看著眼前積雪,她的注意力卻不在眼前,她的瞳孔呈散開狀;


    她根本沒有注意力。


    就連王富貴、許念兩人走入庭院,她也沒有抬頭看上一眼。


    她的丈夫生死未卜,不知所蹤,對她的打擊恐怕很嚴重,已經觸及到了魂——這是許念看到她的模樣之後,最直觀的感受。


    或許在她的世界,世界正在不斷崩塌。


    “嬸子,我是你女兒的朋友。”許念輕聲道。


    那中年婦人沒有迴應。


    許念觀察著她,露出善意的微笑,輕步接近,蹲身,然後伸出手,歉然地說:


    “得罪了。”


    他兩根手指精準地按在婦人右臂脈搏處,通過脈搏以及氣色,得出結論道:


    “失魂症。”


    “許師兄還會看病?”王富貴一陣驚奇,隨即釋然,燕右峰著重煉丹,丹通於藥,掌握丹理的前提,往往是要懂得藥理,那麽許念身為燕右峰在煉丹方麵最傑出的門人之一,觸類旁通,會些醫術是很正常之事。


    事實的確如此。


    許念這兩年間的刻苦修行,並不隻是練劍,煉丹他也從未落下,一直在學習吸收這方麵的知識,到了而今,他也懂得了不少醫術。


    王富貴就要說上一兩句突然想到的讚美言語,話到嘴邊,看著那失魂落魄的中年婦人,便像是喉嚨裏麵堵了東西,話未說出,成了一聲歎息,心中又期待道:


    “失魂症…許師兄看出她的病症,那麽是否有法醫治?”


    “王兄,你去幫忙燒鍋熱水。”許念突然道。


    “熱水?”王富貴不明就裏,疑惑地點了點頭,自去尋找柴火,進了灶房燒水。


    水開之後,許念也走進灶房,拿出一粒褐色丹藥投進熱水,囑托王富貴繼續加火,直到將鍋裏的水熬成一碗。


    “原來是在熬藥。”王富貴小聲道:“燕右峰的丹藥之道,可以救人。”


    他端上一碗熬好的湯藥,小心喂婦人喝下,不多時,婦人的臉龐漸漸從蒼白轉為紅潤,嘴唇也有了血色,眼睛也亮了些許。


    她不再無力了,身體上的虛弱在消散。


    隻不過她心裏的空落,憑借一碗藥湯也無法填補,盡管藥湯神奇,心病還須心藥醫。


    失魂症的根結,是她丈夫失蹤,不知生死。


    按常理來說,劉家姐妹在這段時間應該不會願意離開她們的母親身邊,所謂的請去演出,讓我有些懷疑,她們是不是自願…許念將中年婦人攙進廳堂,掩上木門,斟酌了下,問道:


    “嬸子,你好好想想,昨天來的那些人說了些什麽。”


    “我不記得了…想不起來…”婦人趴坐在長凳上,死死埋著臉,不時發出急促的鼻息。


    許念無奈,沒有繼續追問,再照看一陣,確定了她的身體沒有大礙,打開木門,迴頭道:


    “嬸子,我們便是為了失蹤事件來的,我本事不大,不敢跟你保證什麽,但我們會盡力,關於你的丈夫,兩位劉姑娘的父親,他的下落,我們會盡力給出一個結果。”


    許念心底暗自補充道:“隻是結果的好與壞,我便無法保證了。”


    他踏出了廳堂,婦人猛地抬起頭,瞳孔不住地伸縮,喊道:


    “我丈夫他不會有事的吧?你告訴我…他在哪裏啊?還有…我女兒她們,這麽冷的天,這麽大的雪…她們去演出,不會受凍著涼了吧?可是她們去哪裏了…


    “我跟她們的爹是老夫老妻,一起過了三十多年的日子,我們從來不吵架的…年前還想著等女兒們迴來了,一起給她們做頓好吃的,柴火都備好了,她們的爹劈了很久的柴啊…劈了很久…”


    那婦人斷斷續續地喊著,說出的話就像將她臉上的黃皮分割的皺紋,粗糙,撕裂。


    眼淚淌到了皺紋裏,仿佛水勢驀然升漲的河道,溢散出了一臉的慌張,蔓延進了雙袖的脆弱。


    她瑟瑟發抖,是這樣的恐懼。


    “惡妖…”王富貴近乎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


    許念默不作聲地揮了揮手。


    他們離開了。


    良久,婦人走出廳堂,在院落一角,望著那一堆拾掇好的幹柴,望不清晰。


    風雪仍在肆意。


    許念在明月鎮中挨家挨戶地問詢,走動時仔細觀察環境。


    “許師兄,我這裏沒有新的發現。”王富貴不甘心地說道。


    “我也沒有。”許念道:“再去別處看看。”


    劍靈傳音,悠悠道:“小念,探究這種不明朗的事件,需要有耐心。”


    “劍爺說的是。”許念道:“我明白的,不能心急。”


    但若是真的找到了那個元兇,許念覺得自己大概不會有太多耐心,因為此時的腦海裏,那個嬸子哭成淚人的模樣,有些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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