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曆931年七月十三,夜。


    昏暗的茫茫雲層中,天河銀梭周身亮起奪目的銀光,穿梭過一層又一層雲朵。


    嗝——


    燕七滿足的打了個嗝,看著還剩下的大半桌菜肴,終於失去了興致。


    這幾日來,除了飯點,風雷宗的人幾乎就沒現身過,一個個全都窩在房間裏。


    不過,該說不說,這些人的招待還是挺不錯的。


    這三天裏,燕七過著一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簡直比豬還要舒服。


    隻是每次都是燕七吃這一大桌子的菜,多少還是有點無聊的。


    但也沒辦法,風雷宗那幾個人仗著有修為在身,幾日不吃不喝都沒問題,而燕夫人憂思成疾,天天躺在床上,一天也就喝一碗稀粥,燕北飛為了照顧燕夫人,幾乎是寸步不離。


    燕七就成了唯一一個無事之人。


    吃飽喝足之後,燕七開始打量著這輪天河銀梭來。


    盡管已經看過無數次了,燕七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天河銀梭是一座樓船,高有三層,通體銀白,不知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


    燕七近距離研究過很多次,還是搞不明白這天河銀梭的飛行原理。


    透過薄薄的窗紗,看雲霧升騰。


    忽然,有一絲紗一般朦朧的光芒穿透了雲霧。


    那是……月光!


    燕七心裏一動,來了興趣。


    自從上了天河銀梭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月光了。


    此番見到這月光,燕七竟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


    隻不過前甲板是不能去了。


    畢竟燕巡天的靈柩還停在那裏,現在又是夜晚,燕七可沒有在靈柩前賞月的習慣。


    燕七來到後甲板,還沒來得及去看清被天河銀梭甩在側後方的月光,就看見甲板邊正站立著一道瘦削的身影。


    燕七一驚,忙叫道:“小少爺,你怎麽站在那麽危險的地方,快離開!”


    天河銀梭的速度很快,衝破雲層,帶起唿唿的大風,刮得燕北飛袍袖亂舞,一頭多日沒有洗過的長發一片一片的飄蕩。


    此時燕北飛正在凝視著雲層,似是根本沒有聽見燕七的唿喊,整個人一動不動的。


    燕七無奈,隻有快步上前,來到燕北飛的身邊,往前一看,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盡管此處是甲板邊緣,可在甲板外仍有一段安全的距離。


    還以為這小子因為父親離世而傷心欲絕,正想尋短見呢!


    燕七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為自己有這種荒唐的想法而羞愧。


    燕七尷尬一笑,問道:“小少爺,你終於舍得出來吹吹風了,這幾天沒人跟我說話,可把我憋壞了。”


    燕北飛仍穿著孝服,臉色也蒼白得跟孝服一個色兒,他並沒有因為燕七的到來而轉移目光,眼睛似已看進了雲層深處,冷淡迴應道:“娘親今日總算肯吃肉了,趁她睡下了我才終於有機會出來轉轉。”


    轉啥呀?


    雖說這天河銀梭不小,可活動範圍卻隻有這第一層,有啥可轉的?


    燕七看著燕北飛,忽然發現這個八歲的孩子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父親的驟然離世,讓這個孩子變得莫名的成熟了許多,舉止之間也多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鷙氣息。


    一個八歲小孩,在這高空飛速穿梭的天河銀梭上是怎麽做到麵不改色的?


    那一道道雲層被天河銀梭破開後,便如翻湧的浪潮一般往後方飛馳而去,速度飛快,令人眼花繚亂。可燕北飛又是怎麽做到一直目不轉睛的?


    燕七歎了口氣,幽幽道:“小少爺,你—— ”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燕北飛打斷了:“燕七,你是不是想問我在想什麽?”


    燕七一愣,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心裏一咯噔,這小子咋迴事啊?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聰明了,連我在想啥都知道了。


    燕北飛幽幽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想了好久都想不通。”


    燕七沒有出聲,靜靜等候下文。


    燕北飛繼續道:“我想不通為何我爹會突然離世,而且還是戰死在鎮妖關外,我雖然不能修行,但對於我爹的實力我是很清楚的,不提仙道正派的那些耄耋宿老,以我爹曜日境一品巔峰的實力,在修行界絕對是巔峰存在,而妖族根本就沒有能媲美曜日境聖妖,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妖族能傷到我爹!”


    “隻不過因為妖族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所以大夏王朝才聯合各個仙道正派合力修築了鎮妖關,以此雄關來阻擋妖族的入侵,是以,無論是我爹,還是大夏王朝的將士,亦或是各方的仙道正派之人,曆來都是鎮守鎮妖關,從來沒有過主動出擊的先例,而鎮妖關傳迴來的消息卻說是我爹主動出擊,我不明白!”


    “燕七,我不明白啊,我爹也不是個一根筋的人啊,他怎麽會主動踏出鎮妖關進入妖族的領地呢?”


    燕北飛苦惱地甩了甩頭。


    燕七有些側目,他萬萬沒想到燕北飛突然變得成熟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這件事。


    他可從沒有想過這一點,隻以為燕巡天就是尋常的戰士,可聽了燕北飛的講述,他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燕七一來對於鎮妖關的戰事並不了解,二來也對妖族一無所知,他一時也無法想出個結果來。


    燕七隻好轉移話題道:“小少爺,這天河銀梭都飛了三天三夜了,怎麽還不見聖京城?”


    “三天三夜,時間不短了,應該就在態態天亮時就能抵達聖京城了。”沒有在燕七這裏聽到有用的信息,燕北飛有些失望,但還是迴應了一句。


    “三天三夜,三十六個時辰,這天河銀梭整日都在飛行,少說也有四五千裏遠了,還都是從空中直線飛行,這聖京城也太遠了,不,應該說大夏王朝的地界也太寬闊了!”燕七細細一算,得到的結果讓他有些咋舌。


    “這算什麽?自聖京城啟程,一路往北,還需要四天三夜才能到鎮妖關呢!”


    “那豈不是說從鎮妖關到金陵城至少也得七天半時間?”燕七忽然睜大了眼睛,問了一句,“小少爺,要把消息從鎮妖關傳迴金陵城的話,最快要多長時間?”


    燕北飛伸出一根手指:“以流光飛鴿傳信的速度,最快隻需要一天就能飛越近萬裏距離!”


    “流光飛鴿?那是什麽玩意兒?一天居然能飛那麽遠?不會累死嗎?”燕七覺得腦子有些暈,什麽樣的鴿子能這麽厲害?


    燕北飛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嫌棄的神色:“那是神鍛門鑄造的一種小巧鴿子,隻要一直有玄力維持,就可以一直飛,不存在你所說的會不會累死。”


    “原來如此。”燕七打了個哈哈,借此掩飾自己的見識淺薄,忽地,他眼睛一亮,問道,“照你這麽說,隻用一天就能傳迴消息,可為何直到燕……老爺的屍體被送迴之前,我們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呢?”


    燕北飛的臉色沉了下來:“隻是我和我娘沒有收到消息,但我姐姐收到了,所以她很早就去迎迴我爹的路上了!”


    難怪那段時間都沒見到燕青霜。


    燕七還以為這位大小姐修行修傻了,有家都不迴呢!


    隻是這樣一來,新的疑問又出現了。


    燕七問道:“老爺是大小姐一個人迎迴來的?”


    燕北飛點了點頭。


    燕七又追問道:“那道大小姐是去鎮妖關迎迴來的?”


    燕北飛搖頭道:“這……姐姐倒沒有說過。”


    “大小姐雖然沒說,但從她消失的這半個多月來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燕七戳了戳腦門兒,皺眉道,“那就奇怪了,老爺既然是鎮妖關的第一高手,戰死了卻隻讓大小姐一個人迎迴,連個像樣的護送人手都沒有,這太不像話了,而且更離譜的是,作為老爺出身的本門,風雷宗卻在隔了近二十天之後,才派人趕往金陵城,可他們卻不是為了吊唁,反而執意要帶迴老爺,小少爺,你當時在場,風雷宗的人是怎麽說的?”


    “風雷宗裏有個人叫林淩,你的這些疑問他都解答過。”燕北飛低沉著聲音道,“林淩說自我爹戰死之後,鎮妖關外的妖族進攻的更加猛烈,所以鎮妖關才沒能派出人手來護送,而至於為何要接我們一家去聖京城,他也解釋了,說我爹作為風雷宗最出色的門人,理當與風雷宗曆代宗主葬在一起,還說我爹戰死之後,他的佩刀卻消失了,那把刀很重要。”


    燕北飛握了握拳頭,咬牙道:“我不明白的是,這個林淩當時的表情顯得這把佩刀好像比迎迴我爹的靈柩還要重要。”


    “我也想不通。”燕七搖了搖頭,但卻道,“不過聽你講完,我的疑問雖然得到了解答,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畢竟戰事吃緊,分不出人手來也很合理,老爺神通驚天,成就驚人,能與各代掌門葬在一起,也是莫大的榮耀。”


    “是啊,明明聽起來很正常,可我卻總覺得不安心。”燕北飛歎了口氣,喃喃道,“都怪我,我要是能修行就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你在那漩渦裏都經曆了什麽?你可不知道,我曾在岸上守了兩天,一直看不到你迴轉,都把我急壞了,若非是我爹出事了,我一定能等到你迴來的,燕七,說到這件事,我還得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早就死了!”


    “嘿嘿,小少爺,咱倆誰跟誰呀,說什麽謝嘛!”燕七哈哈一笑,跟燕北飛講述起九霄宮之行的見聞來,當然對於得到雙修秘籍的事是半點也沒透露的。


    燕北飛聽完,深深地看了燕七一眼:“你呀,真是運氣好……”


    一句話還沒說完,燕北飛的情緒便低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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