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


    正午時分。


    豔陽如火,肆意地炙烤著大地,就連空氣都滿是幹燥之意,仿佛隻要迸出一點火星子,就能把這人間給點燃。


    燕小六精赤著上身,滿是汗液,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扔下手裏的大黑剪刀,結束了一上午的勞作。


    他來到水缸邊,拿著半邊葫蘆製成的水瓢舀起一瓢水,就開始咕嘟咕嘟地灌個不停。


    直到一整瓢水下肚,燕小六才覺得幹渴的嗓子眼終於被水給填滿了。


    “這他奶奶的是真熱啊,還是七哥好啊,睡到這個時候了還沒起床!”


    燕小六瞧了一眼燕七那間屋子緊閉的房門,神色滿是羨慕,他隻猶豫了一下,就放棄了去敲門叫醒燕七的想法。


    反正七哥在燕府裏也沒什麽正事要幹,就讓他多睡睡吧!


    這樣想著,燕小六換了身衣服就去吃中飯了。


    燕小六離開後沒過多久,燕七的房門忽然打開了。


    “這一覺睡的是真舒服啊!”


    燕七走了出來,站在烈日下,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但下一刻,他便瞪起了眼珠子,一臉的茫然。


    “他媽的,我是怎麽迴來的?”


    燕七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夜在顧詩情的閨房裏睡了過去,卻對自己為何會迴到燕府的房間裏沒有一點印象。


    他忍不住在身上左看右看,又用手到處摸了摸,才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腰子還在,小兄弟也還在,腦子也很清醒,看來妖女昨夜沒有對我做過其他什麽事。”


    “可是,這雖然是好事,但又好像並不是好事。”


    燕七皺著眉頭思忖:當時自己陷入沉睡當中,那妖女到底是怎麽抽走我的血的?還有,她是不是真的守信?真的隻抽走一碗血?


    燕七知道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透這事。


    “不好,虧大發了!”


    燕七一拍腦袋,下意識的覺得顧詩情肯定不隻抽了他一碗血。


    可這事他根本找不著證據。


    就算是有證據,也是無法拿顧詩情怎麽樣的。


    與其苦想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情,倒不如先看看那鍋湯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了怎樣的一種變化。


    燕七可沒忘記在昨夜裏,他就已經感覺到腿部力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了。


    想到便試,燕七從來不是一個猶豫的人。


    他退到屋簷下,瞧了瞧遠處,從腳下到房門得有四五丈的距離,正好可以借此試試腿部力量。


    燕七忙原地輕輕地蹦跳著活動了一番,然後便沉下心來,開始立定跳遠!


    “擺手,沉腰,擺手,沉腰,力貫雙足,起跳!”


    隨著燕七的默念,他整個人忽然直接彈射出去了。


    速度之快,竟令燕七眼前一花,下一瞬視線清晰時,他已人在空中,看著那花房的門扉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嚇得大叫起來:“臥槽,這麽誇張,別別別,快停下!”


    奈何他人在空中,隻來得及擰了擰腰。


    砰——


    霎時,燕七的半邊膀子就跟緊閉著的房門來了個親密接觸,而後便滑落在地,摔了個結結實實。


    呸——


    燕七吐出嘴裏的草屑,從地上爬起來,目不轉睛地迴望過去,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不住地喃喃著:“妙,太妙了,那湯裏也不知被妖女放了些啥藥材,喝下之後,這才過去不到一天,我竟然能一下跳出四五丈的距離,這太誇張了!”


    “也不知能不能從妖女那裏搞到具體的配料表,這要是經常服用,我怕是遲早有一天能飛上天!”


    這個想法剛一升起,燕七就搖了搖頭將其掐滅,苦笑道:“還是算了,妖女可不是好惹的,別到時候把自己給賠進去了,最多還有一次,等把債還完了之後一定要遠離妖女,不然我遲早得露餡!”


    花房之外是一片參天的古樹林,在茂盛的那顆古樹的枝丫上,血魔杜湘正抱著臂膀站著,他將燕七的一係列動作全部看在了眼裏。


    杜湘很奇怪,為何這個看起來沒有一點修為的凡人竟能一躍五丈距離!


    他看不透,所以很震驚。


    畢竟,這在他的見識中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當然,他修行的時候可沒傻乎乎的去試試自己能躍出多遠。


    “難道這就是顧小妹看中他的原因?”


    杜湘眼睛一亮,覺得自己好像把握住了一點很關鍵的信息,隨即他忽然有些羞愧起來。


    他為自己那天的想法而羞愧。


    覺得自己不該為了這樣一個凡人被顧詩情帶進閨房而傷感。


    那太愣頭青了。


    太沒見識了。


    這個凡人充其量不過是顧小妹的一個玩具罷了。


    顧小妹從小到大尋過很多玩具,玉石,古玩,藥草,玄丹,甚至還有平平無奇的紙風箏,種類之多,不勝枚舉,其中當然也不缺乏人。


    隻不過顧小妹雖然好玩,卻從來都沒有把這些玩具當迴事,往往都是玩過一段時間後就丟到犄角旮旯吃灰去了。


    他相信,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難怪顧小妹常說他小氣,現在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小氣了,畢竟,為了這麽一個玩具他可是一大早的就潛進燕府,來到這株樹上等著了。


    甚至於,他還拒絕了劫殺雷力的約會。


    想著現在雷力一定在某個地方喝酒吃肉,杜湘的眼皮就直跳。


    “太不值得了!”


    杜湘呢喃一句,腳尖一點,整個人便從樹葉之間衝天而起,血紅的身影在烈日下隻一閃,便已消失不見。


    ……


    ……


    吱呀——


    花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同時也響起了燕小六疑惑的聲音:“怎麽迴事?出去之前還好好的,這門怎麽就有些開裂了?難道是烈日曬的?嘿,這賊老天,也不知何時能下一場大雨!”


    燕小六一臉晦氣地跨進花房,就瞧見燕七正站立在不遠處,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刀削般的麵龐竟罕見的有些發紅,模樣看起來甚是幽怨。


    “哎呀,七哥,你總算醒了,這天兒太熱了,就別再這裏站著了,你看你臉都曬紅了!”燕小六嘿嘿一笑,立刻走到近前,勾著燕七的肩膀就往陰涼處走去。


    燕小六邊走邊道:“七哥,餓壞了吧?別擔心食堂裏沒給你留飯菜,看,我都給你帶來了,好大一隻燒雞呢!”


    兩人來到茂盛的花樹下坐著,燕小六放下竹籃,揭開布片,從中端出來一隻油光粼粼的燒雞,殷勤地遞給燕七。


    燕七也不出聲,就抱著燒雞一頓猛啃。


    也不知是燒雞的味兒不對,還是他的心情不太好,這頓飯吃的實在有些乏味。


    半晌過後,燕七將手上的最後一隻雞翅膀上的肉啃了個幹淨,將骨頭往花叢裏一扔,他才出聲道:“小六哥,那門……什麽時候換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燕七的心裏竟有些愧疚。


    那可是公物啊,卻被他給撞壞了,若是放任不管,被稽查的家丁查出來了,怕是得要他賠。


    雖說他不缺銀子,可這銀子嘛就得花在刀刃上,若是這麽賠出去,那可太虧了!


    “哎呀,七哥,你可別折煞我嘍。”燕小六聞言哇哇怪叫兩聲,慌忙道,“在您麵前,我怎麽敢稱哥啊,你以後叫我小六就好,換門的事你就放心吧,這事我拿手,等會兒就去找木料把它換了,如今常伯走了,也正好換了它,省得睹物思人!”


    該說不說,還是燕小六會來事!


    燕七眉開眼笑地點了點頭。


    趁著午時日頭烈得緊,兩人又是好一番貧嘴,直到太陽快落山了,燕小六才以要做工為由結束了這場漫長的吹牛皮大賽。


    論吹牛,他哪是燕七的對手啊,整場談話裏,燕七幾乎將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遊的吹了個遍,大多時間裏他都隻能嗯嗯啊啊的附和。


    沒了燕小六這個僚機之後,燕七便有些無聊起來。


    恰在這時,閑不住的燕北飛又跑到花房來吵嚷著要燕七陪他上街去。


    燕七看得出來,燕北飛這小少爺今天的興致很不錯。


    原因當然隻有一個:仙道正派的人依然沒有來!


    燕七本以為燕北飛會是整個金陵城裏最高興的那個人,可一上街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由於臨近七夕,整個金陵城都好似陷入了一種綺麗的氛圍當中。


    紅色的絲帶掛在了一棵棵樹上,街上的年輕男女俱都穿的格外的喜氣。


    瞧那一個個挺直腰板,精神奕奕的勁頭,燕七有些感歎道:“還是年輕好啊,這情人節還沒到呢,一個個都開心地跟要上天似的。”


    燕北飛揚起小臉,疑惑地問道:“什麽是情人節?”


    燕七嘿嘿一笑:“當然是明天啊,每逢這一天,牛郎織女就要在鵲橋相會。不是情人節是什麽?”


    “噢,原來是這麽個意思。”燕北飛恍然大悟,隨即緊緊閉上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眸子到處亂瞟著,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燕七也懶得去問,畢竟燕北飛的性子太難琢磨了,誰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鬼點子。


    忽然,一陣香風飄來,燕七轉頭望去,竟然是北街上走來一隊盛裝打扮的少女,俱是清一色的淡粉色長裙,每個人的臉上都塗抹了一層胭脂,看起來格外的動人。


    嗯,這個有點雀斑,膚色也不是很白,有點像小麥色,這個最好看!


    燕七正在對著姑娘們品頭論足,忽然察覺到燕北飛在扯他的袖子,他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群少女走來,口中道:“幹嘛?”


    燕北飛低聲道:“燕七,你知道明天晚上秦淮河上會放花燈嗎?”


    “花燈?有這迴事?”燕七頓時來了興趣,也顧不得去看姑娘們了,隻把一雙眼睛釘在了燕北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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