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飛說完這句話,攥著拳頭就來到石桌邊,一雙眼睛銳利如劍,直刺洛天一的心窩。


    兩人相對而立,桌上搖曳的火苗映照出兩人的麵龐。


    一張臉炙熱如火。


    一張臉慘白如紙。


    很明顯,燕北飛已經憤怒到了極點,隨時都會出手。


    洛天一緊咬牙關,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麽沒有帶點隨從在身邊。


    他早該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的。


    畢竟他幾乎是一大早就帶著禮物進過燕府,甚至還曾以眼神挑釁過燕北飛。


    這當然都是故意的。


    在他的預想當中,那應該是最後一次挑釁燕北飛了,因為隻要仙道正派出現在金陵城,他是一定會被選中的。


    到了那時,他便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了。


    自然也不會再將燕北飛放在眼裏。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盛裝打扮的他幾乎是在府中苦等了大半天,卻並沒有等到仙道正派的人出現。


    如今燕北飛近在眼前, 他身邊卻沒有一個自己人,這處境很不好。


    盡管他有上好的修行資質,可卻從來沒有修行過。


    一個原因是金陵城周圍根本沒有玄力的存在。


    另一個原因卻是他老爹不希望他隨意修行,以免浪費了資質。


    為此,他甚至連尋常武夫平日裏做的鍛煉都不曾試過一次。


    如果燕北飛真的動起手來,他自然毫無招架之力。


    這也是為什麽洛天一每次找燕北飛麻煩時,身邊總會帶著一群人的原因!


    “怎麽?啞巴了?”見洛天一沉默著不發一言,燕北飛冷笑道,“你剛才不是挺神氣的麽?還淡然處之呢?不知我這拳頭落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是否還有這樣的心境?”


    聞言,洛天一的臉色由白轉青,他知道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人有逆鱗,觸之必怒。


    很明顯,不能修行一直是燕北飛心裏的痛。


    想了想,洛天一終於開口,語聲也不像剛才那般鎮靜,多了幾分服軟的意味:“小燕子,你我鬥了好幾年了,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偶爾是會口不擇言,這次算我錯了,至於動手就不必了,你可是燕府的少爺,身份尊貴,哪能隨隨便便的動手啊!”


    “哼,每次落了下風,立刻就收起那副盛氣淩人的嘴臉,轉而變得低聲下氣,洛天一,我已經看穿你了,別看你現在說話軟綿綿的,可小爺是不會信的,你現在嘴上服軟,心裏想的一定是你我遲早會有雲泥之別,對也不對?”燕北飛並不吃這一套,繃起的臉色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洛天一囁懦著嘴,沒有出聲,但他的眼神無疑暴露了內心的想法。


    事實上,他正是這樣想的。


    雖然今天沒有見到仙道正派出現,想來他們一定是因為什麽事情而耽擱了。


    畢竟,每隔兩年出山收徒是仙道正派之間的規矩。


    這規矩已經奉行了數十年。


    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所以,他洛天一遲早會成為修行者。


    而燕北飛,永遠都隻能當個凡人,平庸的凡人!


    修行者與凡人之間,豈不就正是有雲泥之別?


    既然身份遲早會高過燕北飛,那這次服軟也沒什麽值得介意的了。


    不過,既然被燕北飛給看穿了,那當務之急便是該想個法子阻止燕北飛動手!


    是以,洛天一避而不答,隻是道:“小燕子,我相信你是不會動手的,這要是傳出去了,堂堂燕府小少爺竟然親自動手打人,你丟麵子沒什麽。反正你已經習慣了,可因為你動手打的是我洛天一,到時會連累得燕府也跟著丟麵子,你明白嗎?”


    燕北飛皺了皺眉頭。


    毫無疑問,洛天一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他真的動手了,心裏的那口惡氣是出了,但此事若是傳出去,確實會影響到燕府,其實,在他心裏,影響燕府也沒什麽。


    他隻害怕這件事被娘親和姐姐知道。


    至於他父親燕巡天,這幾年根本就沒時間管他,如今還鎮守在北部的鎮妖關呢!


    見燕北飛久久不發一言,洛天一知曉這法子起了作用,忙趁熱打鐵地道:“看來你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動手這事影響深遠,不如這樣,你我今夜在此就把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從此不再互相找麻煩如何?”


    “不如何。”


    沉默了很久的燕北飛終於出聲了,他的眼睛裏閃爍著慧黠的光芒,譏嘲道:“洛天一,你這張嘴幾時變得這麽厲害了?每一句話裏都恨不得給我下一個套,你以為我真的會上你的當?”


    “你——”


    洛天一的臉色又變得有些難看了,他沉聲道:“小燕子,你想多了,你也知道那些仙道正派的人遲早會來的,我遲早會踏上修行路,到時滿腹心思隻有除妖一事,你我之間的這點恩怨根本不值一提,更何況,雖然我們時常針鋒相對,但歸根結底,我也沒傷你對不對?”


    “你倒是想傷我,隻可惜每次都差了一步。”燕北飛仍在冷笑,“既然你都說了遲早會成為修行者,那我更應該把握住這次機會,畢竟,當你真的成了修行者之後,想要再找到揍你的機會可不容易。”


    說完,燕北飛忽然往旁邊跨出一步。


    蹬蹬蹬……


    洛天一立刻連連後退數步,單薄的後背緊緊靠在柱子上,神色有些黯然,咬著牙進行著最後的自救之路:“你當真要動手?真不怕我囑人將這事傳遍整個金陵城?到時候人人都會知道,堂堂大將軍燕巡天之子燕北飛竟是個好勇鬥狠之人,你就不怕他們笑話?”


    “笑話?哼哼,誰會笑話我?”


    燕北飛一步一步地緩緩向前,臉上的笑容愈加冷酷:“洛天一,你若真敢把這事抖出去,我還真的會佩服你。”


    見燕北飛離他越來越近,洛天一從柱子旁縮到亭子的欄杆旁,他齜著牙,盡力作出兇狠模樣來:“我為什麽不敢?”


    “你當然不敢,你都說了你是要成為修行者的人,若是把這事抖出去,豈不是教全城的人都知道你這個修行者曾經被我揍過?而且是注定不能修行的我,真要說到丟臉麵,跟我相比,你是不是更慘一些?”燕北飛又跨出幾步,離洛天一已隻有兩尺之遙。


    “你……”洛天一的氣勢瞬間便弱了下去,他萬萬沒想到本是他用來勸阻燕北飛的法子,最後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叫什麽?


    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洛天一知道,今天這頓打是跑不了了。


    在燕北飛又跨出一步後,他忽然道:“在你動手之前,能不能讓我提兩個要求?”


    “你還敢提要求?”


    燕北飛著實被氣笑了,揚起的拳頭在空中一頓,他倒要聽聽洛天一嘴裏會蹦出什麽奇葩話語來:“哦?是嗎?你可以說出來聽聽,至於答不答應,那得看我的心情!”


    唉。


    一直靠在山石旁的燕七忍不住扶額,輕輕歎息一聲。


    到底是時代不同啊,在那個世界裏,小孩兒要是打架鬥毆,可從來沒有這麽多廢話的,都是直接就動手動腳了。


    這要是動手之前能像燕北飛跟洛天一一樣交流這麽長時間,那可能會有很多場架都是打不起來的。


    燕北飛胡鬧也就罷了,這洛天一怎麽也跟著胡鬧起來了?


    挨打之前居然還不忘提要求?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燕七將遮住眼簾的手掌張開一道小縫,同時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他倒像聽聽看洛天一到底會提什麽要求。


    洛天一咬了咬牙道:“第一個要求,就是今夜的事你我都不能說出去,我……我要臉!”


    嗬——


    竟然是這麽個要求?


    燕七當場忍不住樂了起來,驚得兩個小孩兒都望了過來,他忙閉上嘴,擺了擺手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燕北飛也不禁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也要臉,這個要求我答應了,快說下一個,我的拳頭已快等不及要落在你身上了!”


    “這第二個要求……就是你……別打我臉。”


    說這話的時候,洛天一的神色很奇特,像是在乞求。


    隻可惜燕北飛可沒有燕七那樣的目力,並不能看到處於黑暗之中的洛天一的神色。


    “這算什麽要求?你難道還要靠臉吃飯?”燕北飛險些被逗得發出笑聲來。


    “你就說你答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我立刻跳進翠雲湖去,讓你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洛天一有些惱怒,誰要靠臉吃飯了?之所以提這個要求完全是出於長遠的考慮,小燕子下手沒輕沒重的,若是被揍的鼻青臉腫的,那還不是教人給看了去?


    “行啊,你跳,盡管跳,不過,我可不敢保證我不將未來會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洛仙人在某年某月某日曾跳湖而逃的事不說出去!”燕北飛挑了挑眉,嘿然道,“你不是要臉嗎?你看我吃不吃定你就完事了!”


    洛天一神色一苦,終究還是沒有下定跳湖的決心,整個人蜷縮在欄杆下, 雙手抱著頭,甕聲甕氣地道:“你……動手吧,我是不會還手的。”


    “你要敢還手,我就讓你那小臉兒上長出幾個饅頭來!”燕北飛嘿嘿一笑,揚起拳頭便砸了下去。


    不愧是練過幾年拳腳功夫,燕北飛這一拳當真疾如風,拳頭還未砸到洛天一的身上,帶起的勁風已刮的洛天一渾身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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