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裏,隻有絲絲光線從房頂照射下來。


    空氣中的塵埃在光線中漫無目的地輕飄著。


    貓妖睜著疲憊的雙眼瞧著空氣中的塵埃。


    它已經在這間幽閉的房間裏關了一夜了。


    顧詩情把它帶迴來便丟在這間房裏。


    這一夜,顧詩情沒有再出現。


    但它不會天真的以為顧詩情會放過它。


    人類與妖族勢成水火,沒有一個人敢放過一隻妖。


    同樣也沒有一隻妖敢放過一個人。


    一經發現,剔骨煉魂,死無葬身之地!


    一夜過去,貓妖已經恢複了不少妖力,變成了胖子模樣,隻是因為斷了一爪的緣故,整個身體好像瘦了一大圈。


    貓妖望著那隻沒有了手掌的手臂,它的神色中滿是悔恨。


    多年隱忍,怎麽就會因為一顆鼠頭的事就暴露了呢?


    鼠頭可是它最愛的零食,它不小心將零食放在了食客的菜肴裏,難過的應該是它才對!


    它為了不扯上太多麻煩,利用神魂之力去改變食客的思想,卻沒想會讓自己的潛伏大計就此失敗。


    這也就罷了,本來就已經暫時逃出生天了,卻沒想到因為自己的一時嘴饞,去招惹到一個有著純陽之體的怪物。


    我這點子真他娘的背啊!


    不過,比純陽之體更讓貓妖驚詫的卻是那救了純陽之體一命的青色光芒。


    它在人類世界潛伏已久,對於修行界的事也多少有些耳聞,知道那青色光芒代表著孤月境的實力。


    孤月境可是堪比妖族中的大妖實力了。


    也難怪它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斬掉了爪子。


    如果這一切能重來,它不動用神魂之力,也不對純陽之體下殺手,那它現在一定還是妖族最偉大的潛伏者。


    可惜,這個世上就是沒有如果。


    貓妖歎息一聲,不再去想這件事,轉而去思索顧詩情一直不出現到底是何用意。


    顧詩情是一個很有魄力的老板,掌管著金陵城裏最大的四家花樓以及一家畫舫,其手段狠辣且出手闊綽,令花樓上下都敬服不已。


    人類世界的修行者有仙道正派與魔門八支之分。


    仙道正派處事有規可循。


    魔門八支處事卻全憑自己好惡。


    如今落在顧詩情手裏,貓妖竟一時想不出她會如何折磨自己。


    炙烤?油潑?抽筋?剔骨?還是煉魂?


    短短瞬間,數個念頭從腦海中一晃而過。


    貓妖再度頹然地歎息一聲,索性不再去想。


    反正不管顧詩情如何逼問,它已打定主意一個字也不講。


    它的命比起妖族大業來,根本不值一提!


    主意一打定,盡管手腕處還有陣陣隱痛,但貓妖的神色已經平靜下來了。


    吱呀——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緊閉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刺目的光線從門外照射進來,貓妖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然後它就看見顧詩情走了進來。


    與昨夜裏的血紅短裙不同,今天的顧詩情穿了一身淺紫色的緊身衣褲。


    上好布料製成的褲子極為貼身,將其一雙修長的大腿更襯得筆直無比,上身那兩座山峰渾圓而又挺立,再往上是一張如花笑顏,長長的頭發散亂的披散著。


    這模樣,這身段,放在中原任何一處地方,都堪稱絕色。


    但貓妖卻一點也不覺得驚豔。


    在它的眼裏,顧詩情甚至不如農人家裏散養的一隻狸花貓動人。


    盡管那狸花貓還未覺醒。


    當然,如果顧詩情的嘴唇上能長出幾撇長長的胡須來,貓妖就會覺得順眼一點。


    連象征絕色的最關鍵的一點都沒有,又如何值得貓妖去多看兩眼?


    是以,當顧詩情邁著小小的步伐來到貓妖麵前時,貓妖都沒再瞧過顧詩情一眼。


    “想清楚了嗎?”顧詩情忽然嬌聲問道,她的聲音就跟黃鶯一樣清脆。


    貓妖忍不住想起了一隻黃鶯,那隻黃鶯與它雖然隻有過短暫的相處,但它的叫聲貓妖卻記得很清楚。


    一開始那黃鶯的叫聲就跟顧詩情的聲音一樣,但後麵那叫聲就變成了哀鳴。


    因為被它一張嘴就咬了個半死。


    它甚至連毛都吃下了肚子。


    隻可惜,顧詩情不是黃鶯,她也沒有那跟紙錢一樣的羽毛。


    她就是個魔女,正問了一個貓妖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的問題。


    貓妖隻有沉默。


    它在雲煙樓掌勺的時候,沒少聽底下的夥計抱怨過,說女人絕對是世上最奇怪的物種,誰也不能完全肯定女人說的一句話裏到底有多少種意思。


    顧詩情見貓妖不出聲,她也不見怪,在陰暗的房間裏走了兩步,嬌笑道:“看來你還沒想清楚。”


    這是一句廢話。


    貓妖已經不想聽了,它的一雙耳朵已經變成了長滿絨毛的貓耳,現在耳朵已經軟趴趴的了。


    可它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這並不能阻擋住顧詩情那討厭的聲音:“你不用想了,我不會問你是如何從鎮妖關偷溜來中原的。”


    “為什麽?”貓妖吃了一驚,終於忍不住失聲問了句。


    人與妖曆來都是死敵,各自的疆域裏根本很難見到對方的存在。


    如今對方明知道自己秘密潛伏在人類世界就是在進行著一種驚天計劃。


    可這人居然說她不問這個。


    她就不想知道妖族的大計是什麽嗎?


    魔門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竟然會培養出這麽個匪夷所思的顧詩情來!


    如果換做是仙道正派……


    顧詩情並不知道貓妖此時心裏閃過了無數念頭,她隻是繼續道:“我之所以留你到現在,隻是還有個疑問需要你告訴我。”


    隻要不是關於妖族大計,貓妖都覺得無所謂,畢竟從一開始到現在,這顧詩情還沒對它做過任何過分的事。


    “你可以問,我也可以不迴答,但是隻要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定然知無不言。”貓妖終於又看了顧詩情一眼。


    盡管它覺得這女人的樣貌有些難看,但為了能讓顧詩情答應和它做交易,它必須盡力作出誠懇的模樣來。


    “什麽條件?”顧詩情的眼睛裏在閃爍著一種十分危險的光芒,一隻落難的貓妖居然要跟她講條件,有些可笑。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你必須殺了我。”貓妖沉聲道。


    “既然你想死,為何不自殺?”顧詩情有些意外,沒想到貓妖跟她講的條件居然是了結它的性命。


    “自殺隻會讓我不甘心。”貓妖扭過頭去,身軀有些輕顫,多年來的隱忍,卻因為一顆鼠頭就暴露,換做是誰也是不甘心的。


    “好,我問你,你那斷爪上的純陽之血是怎麽迴事?”顧詩情深深地看了貓妖一眼,微一點頭算是答應了貓妖的條件。


    原來她想知道的是這件事。


    貓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果然,人族就是世間最薄情的物種,隻要是遇上與修行有關的事,其他的便已不重要了。


    這大概就是人族的弱點吧?


    可惜,我直到此時才明白。


    太晚了,太晚了啊!


    貓妖垂著頭,低聲道:“可惜那個人出現的時機不對,他已是個成年人了,他體內的純陽之血對你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為何?”顧詩情神色不解地道,她隻知道純陽之血極為珍稀,隻需煉化一滴,便可提高修為,如果擁有純陽之體的那個人修為越高,煉化他的血後,修為的提升也就更高。


    “因為他根本沒有修行過。”貓妖僅用一句話就解開了顧詩情內心的疑惑。


    “數百年未出現的純陽之體,居然是一個根本沒修行過的凡人?”顧詩情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隻覺此事實在太滑稽了。


    她眼珠一轉,忽又問道:“他既然沒有修行,你的爪子又是如何斷的?”


    貓妖愣了愣,不滿地道:“你的問題也太多了,我卻隻讓你答應一個條件,這樣顯得我也太吃虧了些。”


    “你吃什麽虧?反正我已經答應了你,你也遲早是要死的,這個問題難道與你潛伏中原的計劃有關。”


    “無關。”貓妖想了想,既然你執意想知道,那我就全部告訴你,讓你從此以後都睡不好覺,我潛伏金陵是為了大計,你魔門出現在金陵又何嚐不是在暗中進行某些計劃?


    貓妖的聲音中忽然多了一絲譏諷:“因為當時還有第二個人,我沒察覺到這個人,但他是孤月境的修為,我也根本擋不住他一招,但他卻放過了我,也許是他不想殺我,也許是他知道你當時正在接近,也許……他還有別的目的。”


    貓妖知道自己遲早會死。


    它不介意在活著的時候多放一點煙幕。


    顧詩情聽完,果真如貓妖所期望的一樣,她臉上的神色不住地變換,顯然是已落進了貓妖故意設下的陷阱裏。


    良久。


    顧詩情神色恢複如常,輕聲道:“最後一個問題,那個擁有純陽之體的人長什麽樣子?”


    沒有人願意去揭開痛苦的迴憶。


    貓妖也不例外。


    它半帶著懊悔,半帶著怒意,仔細地迴憶昨夜發生的一幕幕,最後,它隻說出了幾個字:“很高,很壯,穿青衣,戴小帽。”


    顧詩情點了點頭,仔細地記下,而後看著貓妖那希冀的眼神,她抬起了手。


    黑色的魔氣從貓妖的胸口鑽進去的時候,貓妖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那帽子是歪戴著的,那個人很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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