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我來到大唐後第一頓像樣的篝火盛宴,食物也不錯,一種帶著怪味烤肉,烤得外焦裏嫩,一陣陣香氣四溢,咬一口卻像是上足了化肥的蘿卜。

    “這是什麽肉?”

    “這裏哪有別的肉,當然是黃鼠狼肉啦!”

    “呸!”

    一個嗓音比我好上那麽一點兒的男人獻唱,很有後現代主義風格,莊主合家向我們走來,說什麽也要敬上三碗酒,以表達我們救出他家吉利的感謝之情。

    莊主認為在如此盛會是一定要渲染一下場景,於是端著比他頭還大的酒碗,激烈抖動著胡子,熱淚盈眶。

    “秋風送暖,地裏的莊稼就要收了,雖然說昨天雨剛停,地上還比效潮濕,但這擋不住我們豐收的喜悅,我們要加大力度,爭取早收多收,送糧入倉,下茬全種大白菜,爭取入冬前家家都能積上兩大缸酸菜”

    村幹部匯報也不過就能達到這種標準了,沒想到莊主還是個挺能開會的領導。

    我激動,端起酒杯跟他狠狠撞了一下“豐收在望。幹!”咕嘟一聲喝下去,咳嗽得淚如雨下。

    莊子公子不好意思輕輕地咳,小聲提醒他爹“你背錯詞了”

    “哦?是嗎?”

    莊主手忙腳亂地把酒碗塞到他兒子手裏,從衣袖中取出皺巴巴的兩卷紙。眼睛貼在紙麵上仔細研究了一下。抬頭對我們歉意地一笑。

    “還真背錯了,這迴錯不了!”

    咳、咳、咳……嗆死我了。

    “我帶表我們全家六口人感謝三位大俠救出我家吉利,為了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咱們幹了一碗酒,永遠是朋友!幹了第二碗,……”

    一通說下來,三碗酒一幹,莊主豪情勃發,被自已的發言鼓舞得紅光滿麵,興奮異常。我們在他眼裏已經是可以穿一條褲子,睡一個炕頭的鐵兄弟,斧子砍也斷不了關係。非要給我們舞劍。

    兩個壯漢抬上一把劍來,百十斤重,莊主單手抄起,舞得虎虎生風,看得我眼花繚亂。卻總有鋤地揚場的感覺。

    原來農民伯伯中還真出武林高手。

    劍一舞完,英雄氣慨立現,豪情萬丈地跳過來拉著我和莫大俠、老吳的手,要從中間選出一個女婿。

    依我看,怎麽都是莫大俠最合適,可是莊主卻認為我們三個都是不錯的小夥子(我長得除了娘一點兒,其它沒的挑!可老吳已經四十多了,臉長得好似被風吹皺了一池春水,不光泛著綠還打著旋兒),決定以這裏的傳統方式來決定女婿人選。

    莊主一聲令下,他兒子飛快地跑入夜色裏,又跑迴來,手裏是一條尾巴,尾巴下麵是一隻毛色純白的黃鼠狼,該狼倒吊著,一雙骨碌碌的小眼睛恐懼地望著我們,不知這群窮極無聊的人類又把它從山洞中的孩子身邊拽出來有何貴幹。

    看起來是早有準備,不然誰能以這麽快的速度抓住一隻黃鼠狼。

    “老白,你看這三個年輕人都不錯吧,選一個做我女婿吧,”

    好像在叫看家狗。

    該狼可憐巴巴看向我們三個,似乎在求助。煞是可憐。它把頭歪向看起來最善良的我。

    莊主點評道“那個不行,年經太小,無清不能嫁個比她小的”

    它又把頭歪向老吳,他年紀夠大。

    “不行,大太多了”莊主搖頭繼續點評。

    老白憤怒地把頭轉向他,它倒吊著腦袋都快充血了。

    公子把手腕一擰,狼頭正對莫大哥。

    “哎呀!選得好,真是靈物啊,就這麽定了!”莊主一副虔誠的樣子“我們得聽黃大仙的呀,莫大俠就做了老夫的女婿吧”

    莫傲廷搖頭“前輩,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他有心上人?我怎麽不知到?心裏有點酸酸的。

    “哦?這個……你們的婚事可是黃大仙的安排”莊主很堅持

    “我看是黃大仙聽您的安排吧”

    “嘿嘿……那個……”莊主一臉憨態“總之黃大仙說的不會有錯”他訕笑著跳迴主位。

    公子把黃大仙放在地上,黃大仙很不給他麵子招乎都沒打就飛快逃跑,一溜煙就成了個遠處一個小白點兒。

    這時一個婦人過來“村長,我家娃有點不對勁兒”

    “孩子生病了?行,生子,你再去請黃大仙出來給他家孩子壓壓驚”

    公子又跑向黑夜中,不一會兒就不知從哪裏翻出那隻可憐的黃鼠狼來,任它掙紮著悲哀的嗚叫,拽著尾巴跑遠。

    我扭頭對莫傲廷

    “你有心上人了?”

    他點頭。

    “你……你為什麽不早跟我說”

    “你沒問過”

    “那我呢?”不知為什麽問出一句自已都聽不懂的話

    “你在乎嗎?”

    “不在乎!”眼光向外,嘴上說不在乎,心裏也一直強調不在乎。他那麽傑出,如果沒人喜歡倒是一件怪事。

    可是,怎麽越看那些草和樹越是討厭,沒事長那麽多葉子幹什麽,專為招蟲子麽。

    這麽煩悶的篝火會,得找點什麽新鮮的節目開開心。

    “我說,咱們比賽抓黃鼠狼吧”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這邊。

    “黃鼠狼不分大小,捉得最多者免費贈送肅大小姐香吻一枚。其次免費贈送莫大俠香吻二枚。再次者免費贈送本人香吻三枚”

    豁出去了,自已也拚上,非要過快樂的一天不可。

    底下醉眼矇朧的眾人嗚嗷一通亂叫,飛快地散去,黃鼠狼家族很快遭到滅頂之災。

    我們這些同誌也是從縫隙中成長起來的,經曆過血與火的考驗,很快就把黃家大大小小男女老幼四瓜捆住聚集在場地中央,一堆一堆的,一個個又驚又恐的看著這群發瘋的人們。

    數量龐大,足有上千隻,可以結成一隻特殊的隊伍。

    統計結果很快就出來,我的香吻落在莊主那張如九月菊花般的老臉上。肅大小姐不情不願地給了她哥哥一個吻。

    莫大俠看著眼前的扁扁的壯漢,死死皺著眉頭,說什麽也不肯把嬌貴的嘴唇落在他臉上。壯漢也呲著牙一臉烏青,看得出兩人都在強忍嘔吐的欲望。

    “算…算了吧,我剛才從生子那裏偷了一窩呢,我作弊,我坦白”壯漢撐不住了,撒腿就跑。

    不管怎樣,這一晚算是過得快樂了。

    轉天就是離開肅劍山莊的日子。進去容易出來難,這話可真是專為我們準備的。

    這次一起上路的還有肅莊主和肅無清。帶著本地土特產——黃鼠狼肉幹兒,一起上路。

    比目魚似的從山間縫隙中擠出來,還要等待後麵的一長串夾道歡送的隊伍,老弱病殘又是足足折騰了一整天。

    肅劍山莊的風景真是充滿了鄉間野趣,我想我一定會懷念這裏的。

    不過打這以後我再也沒去過肅劍山莊,僅僅因為那晚過後黃鼠狼受了極度驚嚇,合族遷出故土,數十年中那裏再也見不到一隻黃鼠狼。那裏的人把我稱為最不受歡迎的人嚴格排斥在外。

    兩輛馬車在路上並駕齊趨。

    “莫大哥,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我睜著天真爛漫無邪深摯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他。

    “不是我們要去哪裏,而是我要去哪裏”莫大俠看著我,不無遺憾的說道“小綠,你必須和老呈繼續趕路去武林城。莫大哥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怎麽能不帶上我呢?”

    “小綠,接下來的路程可能有危險”

    “你看我怕過危險麽?”開玩笑!危險見了我都得繞著走,誰還有我危險?

    “這次不是兒戲,很有可能會遇到我都難以應付的困境”

    “那麽,我去不去武林城不行,我去找蕭梧星”

    ……你還不生氣?

    “不行!”

    ……生氣了吧!

    “那我迴長安和劉八卦成親好啦”

    ……你還不改變主意?

    “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

    ……成功!

    擺出一個v字型手勢,臥在他懷中睡迴籠覺去也。對付大俠一類人物,就得用軟刀子把他磨死。

    日子過得飛快,在我已經習慣夜裏莫大俠摟著我睡,而莫大俠也習慣夜裏摟著我睡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分開,我們此行的目的地——紅葉山莊到了。

    說是紅葉山莊,裏麵已經荒無人煙,不過是一片被遺棄在群山中的破舊建築物而已。荒涼得像大白天都能鬧鬼。時不時還會蹦出幾個有袋類小動物,比如大眼袋的猴子。

    這時,從裏麵走出一群和尚。一臉慈悲地念叨著阿彌陀佛向我們走過來。

    怎麽哪裏都有和尚的蹤影?電視裏都這麽說,他們除了念經以外最大的愛好就是管閑事。先挑拔武林中的兩派人馬大鬥,等人家鬥得你死我活之時來一句苦海無邊迴頭是岸,以太極之勢化解紛爭,於是人人稱讚佛門慈悲,名譽地位都在使壞中產生了——這是一種少林絕學,別無分號!

    一排禿頭在燦爛的陽光下走來,晃得我眼花繚亂,真是精彩紛呈。

    為首的和尚作了一禮“莫施主,貧僧等收到莫施主的飛鴿傳書,就快馬加鞭的趕來了”

    “多謝大師”

    ……

    另一邊,我用目光緊緊鎖住一個光頭小和尚。

    哇哈,我終於見到可以引起我極大興趣的人了,趁著大家都不注意,悄悄溜到小和尚麵前,小和尚抬起頭,文文靜靜的叫了我一聲“施主……”

    我跳起來迴敬給他一個力道十足的腦賁兒。“當!”

    小和沿張大嘴巴,眼角帶淚地看向我,對剛才發生的事仿佛不可置信。

    周圍怎麽這樣安靜呢?

    一隻大手把我向後扯開

    “大師,請原量諒舍弟,他年紀太小隻懂得貪玩兒”

    “阿彌陀佛,無妨,無妨”大師賊溜溜的看向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嗬嗬笑到“原來如此……”

    禿頭沒有好心眼兒!改天也敲他一下!

    大師突然摸摸自已的光頭“不好敲呀,不夠響亮!”

    所有人都莫明其妙,隻有我愣住,難道他看穿我的心思了?難道他真是得道高僧?

    那我更要敲了!試問得道高僧的頭天下有幾人敲過?敲過的都是不凡之輩!

    大師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進入紅葉山莊後,裏麵更是陰風陣陣,殺氣騰騰。像我這樣膽大的人都嚇得躲在莫大哥的手臂低下,何況別人……

    莫傲廷把我推開“別這麽膽小,隻不過是穿堂風而已”

    坐在破爛的廳堂裏,我湊到莫大哥麵前發抖

    “我…們…真…要…在…這…裏…過…夜…?”

    “是,明天還要去後山,不過你要留下”

    暮傲廷從包裹裏取出一件衣服細心裏給我披上

    “留在這裏?我不要!”鬼氣森森的地方,活人誰願意留在這裏

    “後山更危險”

    “你看我怕過危險麽?”

    “那你抖什麽?”

    那是裝的。

    “人家怕鬼!”

    “後山的林子叫惡鬼林,林中真的有鬼,你不怕嗎?”

    “那我還是留下好了,可是你不能讓我一個人留下吧”最好那個小光頭能陪我一起留下,好讓我敲個夠。

    “小綠,你看肅姑娘陪你留下好嗎?”他好像看出我的心意了。

    “也好”長得還算漂亮,調戲一下也不錯。

    “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但隻準緊緊跟著我,不許亂闖”

    “知到了”我失望,真的很失望。

    他的表情則很滿意。

    第二天早晨,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上山。

    林子裏的樹林遮天蔽日,的確恐怖,白天到處都是昏暗,時不時傳來一聲怪異的鳥叫,像是有人在你身後輕喊

    ‘~~小綠~~’

    哦哇!

    猛地跳上莫大哥的背,帶著哭腔“有鬼!”

    莫傲廷迴過頭麵帶瘟色的看向和尚隊,領頭的大師正神經兮兮的四處觀望“明空,走了多久了?快到了吧!”

    叫明空的很是讬異,隻好走上前來向師傅報告“師傅,我又沒來過,不知道”

    大師瞪了他一眼“不知到還不會猜?笨!”

    ……

    再向前走,路已經是到了陡坡,但這難不倒武功高深的大俠們,一個接一個如直升飛機撥地而起,就連被我敲哭了的小和尚都是一跳三丈高的低等高手。

    再向上,樹木漸趨矮小,方知已經快到山頂了。

    “還要多久啊?”我在莫大哥背上懶洋洋的打著哈欠。

    “快到了。你在小心些,千萬不可以獨自活動,聽到了嗎?”

    “聽到了!”睡著的人還會獨自活動嗎。

    一覺醒來竟是在一棵鬆樹下。左右四顧,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難道人睡著了真會獨自活動?

    這個……別的先放放,找不著人啊。

    麵前是個山洞,裏麵陰森森的,不能去。身後是一片鬼氣彌漫的林子,不能去。左邊是疑似很陡的斜坡,不能去。右邊是……一叢叢漂亮的小蘑菇!

    ‘蘑菇醬來,蘑菇湯,炒蘑菇來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唱著歌兜起前襟。追隨著蘑菇的足跡一路前行,不知不覺就走上一條古怪的石路。

    掐自已一把,疼。再掐一把,還真疼。不是做夢,那這是哪兒?有楊過和小龍女姐姐的古墓嗎?

    一排排的大石棺出現在麵前。有一二十個,全都有棺無蓋,靜靜地躺在那兒,恐怖到了極點。陰風中,似有鬼哭狼嚎之意。

    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毛主席還說過什麽來著?

    哭吧!

    “哇——”

    ……

    “真吵,死人都被你吵活了!”

    一陣鐵鏈聲傳來,一個棺材中站起一個僵屍。

    我止住哭聲,愣愣的看向那個僵屍,——死人真被我吵活了?

    那他會不會再被我吵死?

    “哇——”

    又一個棺材中站起一具僵屍來“吵什麽!剛要打開!”

    第三個棺材中站出一個和尚僵屍,樣子和其它和尚沒什麽不同,隻是比效肮髒.

    “施主,你是怎麽進來的?”

    這不是大師嗎?

    我再也忍不住悲傷的淚水"你們都死了?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誰也沒死!大家隻是在找出口!”

    莫傲廷從我身後走出來。

    “小綠,你是從哪裏進來的?這裏根本是個陷阱,是假封地,現在大家都被關在這裏,你為什麽要進來?”

    “為了采蘑菇”

    現在怎麽辦?大家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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