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是誰在哭泣?床上的小人死死地抓著被子,皺著眉,額頭冒著虛汗。


    夢境裏,是不是閃過緊張恐慌的血臉、扭曲的肢體……


    “轟隆!”


    “啊!”


    餘十睡夢中驚醒!趴在床邊,深深唿吸著。


    外麵正下著暴雨。


    她翻過身,四肢大大張開,看著床上的帷幕,在黑暗中,聽心跳“咚咚”地跳著。


    耳邊沒有抽泣聲,更沒有慘叫聲,隻有震耳欲聾的雷鳴,夾雜著嘩啦嘩啦的雨聲。


    接連不斷地閃光,照亮了這個漆黑的房間,轉瞬即逝。


    待心跳平穩後,餘十掀開被子,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她該去看看祠堂裏是什麽了,她怎麽一碰到徐阿四就想睡覺。


    猶記得上半夜,徐阿強剛給她說完,徐阿四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一湊上去,眼皮子就打架,就想睡覺。


    順從心意,穿好衣服,打開門,迎麵而來一陣狂風,夾雜著雨,澆了她個透心涼。


    這是她來這個地方遇到的第一場雨。


    遙遠的天際驟然一亮,又變得漆黑一片。


    暴雨打在房屋上、樹葉上、地上,匯聚成一條小溪,向外流去。


    棚子下,坐著一個人,對方一動不動。


    她不確定地喊道:“四哥?”


    女孩輕盈的叫聲驚動了這棟雕像,他正緩緩地看著她。


    雨水匯成有聲的屏障,將兩人割裂開來。


    “四哥,你怎麽半夜不睡覺?”餘十想過去看看,但是雨下得太大了,她絲毫不懷疑自己一出去就會變成落湯雞。


    “睡不著。”平常聽著幹淨清亮的嗓音,此刻聽起來卻有些低沉暗啞。


    餘十看不清他的神色,她想走過去。


    仰頭看這瓢潑大雨,她踮腳拿起鬥笠,一股腦地往前衝。


    將鬥笠立在一邊,她拍著身上的水,果然,濕的差不多了,濕都濕了,她也不在意了,翻身坐在凳子上,看著黑夜裏的人,說道:“四哥,我也睡不著。”


    “嗯。”


    她轉著眼睛想到:“他的話真少。”掃了一眼她過來都沒什麽動作的徐阿四,又將注意力集中在和大門想交接的天際上,黑雲翻滾著。


    明明今晚上半夜,這天色都是好好的,徐老爹帶她迴來的時候,天朗氣清,徐老爹還笑著說,明天是個好日子,可以出海打漁,還問她喜歡什麽,倒時候他去集市上買迴來給她。


    徐阿強還抱怨說這個家是徹底沒他了。


    出去是不可能了,餘十好奇道:“四哥是因為什麽睡不著?”


    今晚的少年格外得寡言少語,看他不說話,餘十自顧自地說著:“今晚可能不適合睡覺,上半夜睡得好好的,被叫去祠堂了,下半夜睡了過去,哪知道做噩夢,睡不著了。”


    說到這裏,她歎了口氣,麵向少年,問道:“四哥,你想不想知道我做了什麽夢?”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在透過自己看別人,不過,餘十並不在意,笑著說道:“我夢見我看到了一個上半身和人長得一摸一樣的,下半身卻是一條魚尾巴的人。”


    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繼續說道:“他躺在祠堂那邊,我好像是去那邊玩,不小心撞見的,他說話我聽不懂,隻是在想這人怎麽長得和我不一樣,他跟我比劃,我也看不懂,隻是……”


    餘十停頓了一下,麵朝天際,“隻是覺得既然這人長著魚尾巴,是不是要水?我把阿娘叫了過來,我們一起把他丟到海裏去了。”


    “之後呢?”終於,少年出了聲。


    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巴,說多了就容易口幹,“之後吧,村裏來了幾個道士,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村子裏的人都死了。”


    側身正視徐阿四,不,眼前這個也許不叫這個名字,餘十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四哥,你說巧不巧,他們也是在這樣一個夜裏死的。”


    那個世界裏,她隻見過徐阿四一次,夢裏的徐阿月某天在海邊玩耍,遠遠地看見一個人上了岸,她湊近一看,發現是徐阿四。


    對方在岸邊待了一下,又下了海。


    徐阿月也跟著跑了過去,口上叫著四哥,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當她想爬起來時,卻怎麽也起不來,沒多久就被衝到了海裏,怎麽都遊不迴來,直至精疲力竭。


    隻是夢很奇怪,夢裏她死了兩次,一次第一視角,和那個被悶死的夢差不多,就是多了些細節,一次她死了,第三視角,旁觀了一場殺戮。


    夢境很真實,她都有些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如此?


    餘十看著他,他看著別處。


    “哢嚓。”


    門前的樹,生生被風折斷了一截。


    看他不說話,餘十深吸了一口氣,真冷,鏡花閣的冷是幹的,這裏的冷是濕的,夾雜著肆虐的風,很難讓人想到今天白天,這裏還是一個正當道的夏日。


    她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勸道:“四哥,這裏太冷了,迴去吧。”


    “阿月。”


    不知是不是受涼了的緣故,餘十現在覺得渾身冰冷,剛要迴應他,脖子一痛。


    他接過她倒下的身子,靜默不語。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中午,誰也沒有打擾到她,餘十睜開眼睛,打量床幔,確定是迴來了,這才起身,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院子裏,花開得一如往日,靚麗繁盛。


    一綠影在院中起舞弄劍,看她過來,收劍停了下來。


    “你醒了?”翁然收起劍。


    “嗯。”


    說那是夢吧,她有痛感,說是幻境吧,又太真實了,放佛她就是徐阿月,經曆了那場殺戮。


    或許大膽點,第一場夢,她就是徐阿月,第二場,不是。


    魂魄太輕了,就是愛到處跑,餘十伸了個懶腰。


    眼前似閃過一臉血的徐老爹,似乎指尖是還帶著餘熱的徐阿強,她想叫哥,嘴巴和鼻子都被人死死捂著,她連唿吸都感到困難,隻能轉動著眼珠子,七八月的夏雨,不留情麵地砸在麵前的擋板上。


    看餘十剛剛還一臉輕鬆,轉瞬就變了臉色,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翁然古怪道:“你怎麽了?又做夢了?”


    餘十睜開眼睛,不想與人再多聊這件事,便問道:“林序呢,她起了沒?”


    “外麵呢,看你不起,她去找南嶠逛街去了,對了,秘境今天下午好像就要開了,你做好準備。”


    餘十想去聚寶壇看看那個姓徐的人,聽到這話,隨口應道:“好勒。”


    想了想,就當以防萬一吧,餘十問道:“你有真言丸嘛?”


    真言丸,顧名思義,隻能說真話。


    “你要對誰嚴刑逼供嘛?”翁覺得有些奇怪,這人怎麽睡了個覺,性格就變得深沉了起來。


    不過這玩意兒他還真有,隨手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瓶扔給她,“你要是想出去玩,記得早點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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