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獷的男聲遠遠地問道:“阿武,你不是服侍公子嗎,怎會過來,送飯的不是阿丙嘛?”


    阿武笑道:“阿丙他肚子不舒服,我就過來了,不知這裏麵的人是誰啊?”


    “一位姑娘,受了重傷,養在這裏的。約摸是醒了,才叫人來送飯,不過聽說傷得太重,你放在這裏她哪怕是醒了,也夠不到啊。”阿甲的聲音近了一些,似乎來到了門前,“前兩天都沒人動。”


    那影子呆呆地一動不動,餘十嚼著菜,眼神下移,隻見對方修長鋒利的指甲緊緊地貼著門框,好似下一刻就要穿牆而過,手上並沒有被燒傷的痕跡。


    對話還在繼續。


    阿武搖搖頭,略帶可惜道:“是嘛?傷得重更要吃點了,可惜這門是鎖著的,誰也進不去,她醒了也許能吃到飯。”


    小門再度被打開,阿武看見盤子不見了,笑道:“看來這姑娘是醒了。”


    餘十覺得這人運氣真好,若是他再將那小門往上推一點,便能觸到那影子了。


    “嗬,”阿甲有些不屑,沒多想,隻覺得這人在惺惺作態,埋汰道,“你也不嫌這晦氣。”


    阿武迴過身子,撓了撓頭,摸著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不在意道:“不就是一廢棄的宅子嘛,有什麽好晦氣的,你今日怎不出去玩?”


    阿甲一聊起這事,就更氣了:“那是我不想嘛?小姐派我來守在這裏,更何況外麵這陣子不太平。可虧了我,剛約了阿玲就遇到這些,哎,這都什麽事啊!”


    阿武疑惑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阿甲挖苦道:“也就你跟著公子,前兩日才迴來不久,還沒出去過吧。外麵啊,正鬧鬼呢。”說到最後,聲音逐漸變輕,聽起來有些神經叨叨的。


    阿武有些不信:“鬧鬼,怎麽會,亂傳的吧?”


    房內的餘十聽到這,樂了,心想:“哎呦,你們現在把門打開也許就能看見了。”


    阿甲倒是信幾分,但是不想多談外麵的事,轉而聊起了另一件事:“這屋子以前也是鬧鬼的。”


    阿武聽著這話,更不信了:“我看你是去茶樓去的多了,聽書給聽進去了。要是鬧鬼,小姐會將人放在這裏?”


    阿甲有些生氣道:“你可別不信,這屋子以前去過人,晦氣的很,放完碗趕緊走吧。”


    阿武也不糾結,問道:“那你知道裏麵這位是犯了什麽事嘛?”


    這話題,餘十很感興趣,也很想知道,豎起耳朵聽。


    阿甲低著聲音:“前幾日小姐不是去城隍廟了嘛,外麵傳聞小姐迴來的時候看見這人躺在河邊。當時啊,這人滿身血汙,遠遠躺在那,小姐菩薩心腸,於心不忍,就將人帶了迴來。”


    阿武疑惑道:“啊,這樣?那為何不在廂房,在這裏?”


    阿甲撇嘴:“也就你這個剛迴來的,信這個。我看呐,是小姐想拿她祭祖。”


    阿武沒有領會這個意思,困惑道:“什麽?這和祭祖有什麽關係,不是小姐心善嘛?”


    “當然不是!”阿甲驟然提高聲音,他迅速轉頭環顧四周,怕有人經過,又壓了下去,“這不後天月圓夜嘛?”


    阿甲悄悄吐槽道:“你跟著公子在外待久了,對這府裏現在的情況還不了解。這老爺啊,如今每到月圓夜,都要活人祭祖!已經快半年了。”


    阿武被嚇了一跳,震驚道:“什麽!為什麽,不報官嘛?”


    阿甲忌諱莫深:“誰敢報?聽說,就和你麵前這房子有關,半年前,這出了點事,整個屋子是邪氣森森的。”


    阿武跟著公子迴來看宋夫人,並不了解個中緣由,隻是道:“什麽事?可這不是更造孽嘛?何況我聽說,老爺當初不是請了仙家過來嘛?”


    阿甲倒是知道一些,隻是不願多談:“就是仙家說的,活人祭祖求太平。”


    阿武皺著眉,又問道:“是嗎,有這個風俗?明天不是也有仙家前來嗎,和上次的一樣?”


    阿甲迴答道:“怎會一樣?明天來的聽說可是個顯赫的,以前的那個就是個術士。明天的仙家是為了鎮上來的!鎮上最近不太平,估摸著老爺可能是也想仙家看看這邊,把這邊也順道解決了,不然怎會允許他們住府裏。”


    阿武點頭:“那為何還要帶屋子裏的這位迴來?”


    阿甲白了他一眼,很是不理解阿武這腦子,這些年怎麽跟著公子走南闖北的,說道:“兩手抓,兩手準備啊!萬一仙家沒解決這邊的,那以後不得出事。走吧,天要黑了,趕緊迴去。”


    不知是不是阿甲的話的作用,阿武覺得背後陰氣森森,連忙點點頭,“快,走吧。”


    夕陽西下,屋子裏漆黑寂靜,屋子外還能聽見蟋蟀在叫。


    兩人漸漸離去,那影子也慢慢消失。


    餘十這才仔細品嚐,吃了一口,是米飯的味道,摸著桌子,感受著觸感,暗想:“這世界是真的很真實!若不是她聰明,不然會感慨自己她又穿越了,還是身穿的那種。”算了,橋到船頭自然直,命在自己手上就行。


    那按照這兩人剛剛說的話,這宋家莊是從半年前開始不太平的,有術士來過,隻是不知為何沒有根治,反而叫宋老爺活人獻祭,撫慰亡靈,現在鎮上不太平,又請了仙家,而自己則是那個備胎。吃完將其端著,放迴原地,起身坐在床上打坐。


    她留了個心眼,放了枚銅錢在四方,趨吉避兇。


    夜晚,靜悄悄的,一坐坐到天亮。


    被外麵的嘈雜聲喚醒,還是昨天的兩個家仆。


    阿武將盤子端了出來:“看來這姑娘確實是醒了。”


    阿甲還沉浸在剛剛的狀態:“阿武,不愧是仙家啊,你說我阿甲會不會也有那個仙緣,嘿,嘿!”在那裏踢了兩下。


    待阿武餐盤放了進來,餘十老套路先測試,沒問題立馬開吃,她要幹飯!


    阿武眼裏帶著向往:“莫不成真的有仙家?”


    阿甲點頭,“那是當然,也就你不信這些,你跟著公子走南闖北,沒遇到過?”


    聽到這裏,餘十也跟著點頭,這個世界,多鬼怪亂神,外出走走遇到的可能性很大,時人因此崇仙求道,不少達官貴人因為這走上歧路,這種風氣下,百姓也變得愛神敬鬼。


    阿甲沒給阿武迴答的時間,頗有些埋怨道:“我好想去東堂看看,誰才要守在這裏。”


    阿甲話音剛落,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阿玲,阿月,你們在外候著。”


    “進去看看。”


    外麵一陣喧嘩,她將碗筷放了迴去,看著門口,施施然地躺了迴去。


    “郎中,她怎麽樣?”宋小姐捂著鼻子,嫌棄這裏的陰濕,暗暗啐了一口。


    “這……”似是不敢相信,再次把了脈,摸著胡須,看著對方祥和的臉色,轉著眼睛,聲音低沉,似是感傷,“宋小姐,這姑娘還是老樣子。唉,隻能靜養,聽天由命。”


    宋小姐對這個狀態再滿意不過,念著東堂的事,不便在此就留,不屑道:“人活著就行了,不用治好,反正活不久。”


    “走吧。”


    人匆匆地來,又匆匆地離去。待人將門關上,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餘十睜開眼睛,隻見一人橫在床頂,著灰色衣裳,麵容慘白,青絲垂落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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