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夜國和精靈國的交界處之所以被稱為亡靈的墓碑,不僅僅是因為這裏曾經發生過大戰,死傷無數,同樣在這也是一個天然的棺槨——有著一個盆地。


    用另一種方法來說,未夜國本身算是一個巨大的棺槨,入口是墓室門,裏麵是一個大到令人咂舌的小世界。


    阿來見到過這個盆地裏填滿了克萊兒,當時血腥味漫在空氣中,濃鬱到已經能生成一層血霧,久久不散。


    這裏的植物得到了神明的血液作為養分,猙獰著破土而出,黏稠的涎水在每一次怒吼中滴答在兩國子民的屍體上。


    未夜國成為了血海,精靈國也不例外。


    後來這樣的植物在大陸上幾乎沒有天敵,火燒水澆都沒有辦法,所有的生靈眼睜睜地看著家園被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血肉橫飛,體驗真正的被咀咬的感覺。


    克萊兒死了,這個世界也就沒了。


    這也是為什麽說,克萊兒是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這個世界是因她而在的。


    生澀的血味在嘴裏散開,克萊兒能感覺到眩暈和痛疼,血流失的越來越多,世界的布景也開始變得參差不齊。


    噗通——


    “去找找你的那些記憶吧,公爵小姐。”


    阿來撐著下巴蹲在克萊兒麵前,為了不讓她臉朝下倒在地上,特意把克萊兒轉了個麵。


    “去找找那些,讓你生不如死的記憶。”


    那些記憶的迴歸,你也會變成完整的【赤蛇】,也才能夠真真正正的加入到這場最後之戰裏。


    否則,你也還是任人宰割。


    惡魔守護在神明信徒旁,神官盤坐在一邊隔絕世事。


    同期,克萊兒的認知幻境內。


    克萊兒要的記憶和同等的痛苦就在這裏麵。


    阿納塔西婭自然也知道,用力握緊手掌,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是否真的合理。


    阿帕彌依舊編著花繩,對克萊兒即將麵臨的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幻境的上空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雲,雲像是飄忽不定的紗團,在空中飄蕩、搖曳。


    地麵踏出一步就會漾起水樣的波紋,向四周蔓延、擴散。


    幻境裏安安靜靜,停下腳步屏住唿吸,這裏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安靜的不真實,令人害怕、窒息。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以後,彩色褪去,迎來了單調的乳白,像是精神病院裏給特殊病人的房間一樣。


    克萊兒停下了腳步,但聲音卻沒有停下。


    踩水聲自遠處而來,停到了克萊兒麵前,地上隻有波紋,沒有人。


    “走吧小姐,路有點長,有點崎嶇,您稍微慢一點。”


    這個聲音克萊兒從來都沒有聽過,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幻境裏似乎也沒有什麽惡意?


    但眼下克萊兒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跟著波紋向前走。


    有了人陪,盡管世界是乳白的單調,也不會像剛開始那樣沒有底了。


    克萊兒被領到了兩扇門前麵,一個紅色、一個藍色。


    “隻是無關緊要的順序,您隨便選擇,等到其中一個記憶點過完,我們仍然可以再出來選另外一個。”


    聲音平淡如水,站在兩扇門中間的空隙那裏,腳下的波紋散去,等待著克萊兒的選擇。


    兩扇門都是痛苦,隻是痛的方式不一樣。


    “您要選哪個?紅色?藍色?”


    克萊兒徑直走向左邊的紅色大門,既然順序不重要,那就按照習慣來。


    “嗯。”


    “走吧小姐,路有點長,有點崎嶇,您稍微慢一點。”


    說了和之前一樣的話。


    波紋再次泛起,隨著身影一起遁入了紅色的門裏。


    之後便不再是乳白的世界,而是森林公園幻境裏的冰天雪地。


    走迴到了那個幻境,就連身體也迴歸到十幾歲的時候。


    但這一次身邊沒有艾妮斯,也沒有萊溫德。


    這裏會有記憶嗎?


    “當然會有。”波紋淡淡迴應,指向了那座本應該坍塌的城堡,“走吧小姐,路有點長,有點崎嶇,您稍微慢一點。”


    波紋沒有再動,直到克萊兒掠過他,他也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這裏是克萊兒的世界,身為外來者的他,本就不該在這段迴憶裏出現、甚至開口說話。


    如果是本來就在這個世界裏的人呢?


    紅色的門啊……


    克萊兒漸行漸遠,波紋在原地升起一個虛無縹緲的人形。


    聲音逐漸明朗清晰,和那日在鎖世界同萊溫德說話的聲音一樣。


    “那讓萊溫德,再死一遍吧——圖琳,不知道這樣的話,你會不會得到解放?”


    男人攏著手指,不安地絞著嘴肉。


    天邊灰蒙蒙的雲消失不見了,克萊兒也不見了。


    因為故事要開始了,屬於紅色的門裏的故事。


    ——


    施福希的城堡裏和坍塌前一樣,那個哥特式的落地窗還在,那個日記的房間也還在。


    在這裏度過的時間克萊兒印象很深刻,有艾妮斯萊溫德,那時候自己在意的人都在身邊,不用像現在這樣整天提心吊膽。


    冷風不知道從哪裏灌了進來,吹滅了那些燭火。


    克萊兒站在哥特式窗戶前,幻境裏的冬天在寒風中飄著隻屬於這個季節的花,落葉沒有了,也就隻能用花來和風打打招唿。


    五彩的光透過窗戶撒下,穿過肩膀,落到身後的那人身上。


    “小姐,您又迷路了嗎?”


    萊溫德的聲音!


    克萊兒立馬轉過頭去,萊溫德還是紫色頭發琥珀眸子,眼角紅染,脖子上圍著那根厚重的圍巾,還背著那個什麽都有的挎包。


    和在鎖世界看到的萊溫德大不相同,鎖世界的萊溫德頭發是純黑的,而幻境裏的萊溫德還是以前的模樣。


    “艾妮斯那家夥在施福希那邊幫忙哦,您要去看看嗎?這次她們兩個人可是做了件大事!”


    萊溫德見克萊兒一動不動,張口無奈地長歎了口氣。


    “啊呀,您這樣的話很讓人難辦的。至少要先不迷路,要不然我們都會擔心的。”她臉上是不耐煩,卻還是依舊伸出了手。


    “來吧,下不為例,這次我帶您過去。我是代替艾妮斯小姐來幫您的,還請不要認為我對您有什麽非分之想,先不說艾妮斯小姐得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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