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魔法師不懂人之間的彎彎繞繞,望著無光點的夜空,又瞥了一眼皇女殿下黯淡的銀色眸子。


    星星?


    黑袍魔法師在福亞德身邊學習搜集資料時,看到過其他人對星星的描寫。


    「猶如落雪般的清晨,被世人切割成點點,拋灑在夜的國度」


    瓊的手指揉搓著紙條的邊緣,磨出紙屑落在指尖,像是星星的眼淚。


    “……”


    黑袍魔法師身上沒有帶手帕還是什麽擦眼淚的東西,撕了一小塊袍子上的布遞給了克萊兒。


    學著人類說話的模樣,嘴巴一張一合,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不、要、哭。


    瓊盯著這個半獸人看了半天,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張手帕,又塞了迴去。


    “我沒有哭。”


    黑袍魔法師呆呆地點點頭,縮迴去的手又被瓊叫了迴來。


    瓊拿過了他捏在手裏的布,“謝謝。福亞德這次的實驗品看來做的不錯。你的名字是什麽?”


    黑袍魔法師聽懂了這句話,伸出手指,比出個數字。


    7


    “……本來也不奢望福亞德能取什麽好名字。”


    小7在原地跳來跳去,像是在抗議。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好,看來他很喜歡這個名字。


    瓊歎了口氣,把信條重新放到小7的手裏,招唿他快點離開,這個點有些小攤販也出來開始弄店麵了。


    福亞德整的這些大概是不能被太多人知道,瓊探查了小7的構造,身體是由金屬搭建而成,胸膛有著一塊晶核吸收著四周的魔力因子,再反饋自身產生魔力素。


    轉換率很低,不過也還是有。


    如果能夠批量生產魔法師……組建一個魔法師軍團指日可待。


    即使魔力等級低,但貴在多。


    小7收好信條,後撤一躍消失不見。


    瓊在原地不動,想了想,沒有直接去公爵府。


    調轉步子往迴走,找到了在皇宮門口的閣樓上打盹的圖琳。


    “老師。”


    瓊輕輕敲了敲閣樓半掩的門。


    圖琳沒有醒。


    “我來找您了。”


    瓊探出個頭,像小時候的她一樣,天真又有邪。


    圖琳睡的很香。


    “我是瓊。”


    椅子上的人翻了個身。


    “……”


    老舊的椅子發出吱呀的聲響,圖琳緩緩睜開眼睛。


    天邊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又要來了。


    距離成人禮,還剩四天。


    “殿下,早啊。”


    瓊抿著嘴站在門邊,忸怩著不說話。


    “?”


    圖琳頂著朦朧睡意撐起身體想站起來,無奈搖搖椅的魅力實在太大,離開一秒就讓圖琳的身體整個癱瘓。


    糟糕……得了搖搖椅病了。


    “怎麽了嗎?”


    圖琳癱了下去,眼角浮出安心的笑意,一如六年前照顧瓊的那一晚,像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媽媽。


    瓊這些年已經很避免去找圖琳,圖琳曾經說過她可以成為她的港灣,但為了成為克萊兒喜歡的那種人,瓊在福亞德手下努力克製、有事也是自己擔。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來找過自己第一位老師了。


    “老師,你知道的……對不起。”


    圖琳第一次聽到這孩子說對不起之類的話,疲憊的精神清醒了不少。


    “為什麽呢?瓊現在很厲害了,為什麽要說對不起。老師對現在的你很滿意哦。”


    “但我對我自己不滿意。”


    瓊壓抑著體內奔湧的情緒,可是她再也沒有辦法讓自己滿意了。


    從她落進王都皇族這個地方的時候、和福亞德站在同一陣營的時候……


    她已經不再是她了。


    她是棋子,是木偶。


    瓊知道現狀,卻沒有改變現狀的力量。


    福亞德在編織一場虛假的夢,總有一天,鋼針會撬開一切,將腐爛的軀體和汙濁的精神全部毀滅。


    瓊是夢的一部分,克萊兒也是。


    她們都是棋子。


    “我好像做的事情是錯的。我不知道她到底要什麽,我給的她好像一直都很討厭。小時候她不要我,長大了還是不要我!我不知道要怎麽做了老師……”


    “錯了就改,”圖琳腳抵在地上,搖搖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也隨之停下,“你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那就在哪裏改。”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擁有改變現狀的力量,隻是你不願意去改變。你在害怕。”


    圖琳掙脫搖搖椅惡魔的束縛,米色的睡袍披在身上,在早上透進絲絲涼意,讓她不禁抱緊了身體。


    “你是僅次於皇帝的帝國最強,你誰都不用怕,去做你想做的。救也好,毀滅也好。隻要每一次的決定不後悔一樣。”


    圖琳拍了拍瓊的肩,看著這個即將成年的孩子噗嗤一笑。


    “還有幾天就是成人禮了,哭哭唧唧的會被人笑話。記得給我發請帖,我很期待。”


    空氣中卷過點點光,圖琳這麽多年依舊沒有老去,還保持著當年的模樣,在清晨的涼風下清冷又高貴。


    瓊挺直背,銀色的眸子閃爍著,“好。”


    瓊走後,從閣樓背麵飛來一個精靈。


    “前輩……”


    啊呀呀,要變成感情專家啦!


    圖琳一想著這也算是工作,一下子身上就沒了力氣。


    “伊琳娜小姐,這幾天過得怎麽樣?不知道王都生活還適應嗎?”


    “還好。”


    伊琳娜撓了撓臉頰,這幾天也沒有怎麽好過……


    進皇宮、搬神官、阻止魔力暴走……這些可一點都不輕鬆。


    但她來可不是為了閑聊。


    伊琳娜和今陽待的最久,也知道結束初生階段時魅魔周身的香氣會消失的事情。


    沒錯。


    在昨晚,空氣中伊琳娜知道了一切。


    今陽和克萊兒大人。


    圖琳手指按動著搖搖椅,大概也猜到了一點。


    憑她家小姐的體質,這孩子應該也進魚塘了。


    而且還是進了魚塘,沒被塘主選上。


    小姐,您得克製些啊……


    “那你喜歡嗎?喜歡那位大人嗎?”


    伊琳娜不假思索立馬迴答:“當然!我生來就是為了和那位大人相合!”


    話一說完,伊琳娜的小臉“嘭”的一下紅了起來,耳根子像是發燒一樣。


    “這、這、這、這是、是約定!和阿瑞爾大人的約定!”


    阿瑞爾?


    這麽多年了,又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了啊。


    “既然這樣,那就去吧!喜歡要表達出來,不要讓別人不知道。”


    圖琳不懂這些小年輕,一個兩個一邊說著喜歡,一邊又怕這怕那。


    既然都敢喜歡了,為什麽不敢去說去做呢?


    和某位賣魔藥的真的是比不上一點。


    此時還在床上睡懶覺的賣魔藥的老板打了個噴嚏,並被一個魔女給逮了起來。


    “終於給我找到你了!”


    賣魔藥的老板揉了揉眼角,睡意未解的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熟練的把魔女抱在懷裏,“睡覺睡覺……別鬧啦,乖乖啊~”


    魔女憋著嘴,窩了一肚子氣最後竟然被一個抱抱給安慰好了。


    魔女伸手也抱住賣魔藥的老板,在她胸前蹭了蹭,“你怎麽變成這樣啦?又易容?”


    “不知道……”


    賣魔藥的老板嘟囔著小嘴,盤在魔女的身上。


    手像是裝了導航一樣,精準的找到了某一點,繼續順著魔女隨時都有可能炸的毛。


    ——


    克萊兒迴到公爵府的時候,安葛修斯站在門口明顯是等了一晚。


    “早安,克萊兒小姐。需要為您準備熱水或者早餐嗎?還是說要去臥室休息?”


    “早安安葛修斯。幫我準備熱水吧。”


    安葛修斯衝今陽一笑,接過克萊兒的手,扶著她進了內廳。


    今陽哪敢惹這麽個神秘角色,小跑跟在後麵。


    “熱水馬上就好,您先在此休息。”


    安葛修斯退下沒多久,艾妮斯頂著黑眼圈摸索前進,找到了克萊兒……


    還有一個度過初生階段的魅魔。


    “……姐姐,您昨天沒有事吧?”


    艾妮斯忍住不去亂想,可是她又不是不知道克萊兒的魅力,昨晚絕對有事情!


    “如你所見,艾妮斯,辛苦你了。昨天攔著那些神官。”


    艾妮斯得到了偌大的滿足,忽略掉顯眼的今陽,單膝下跪扶著克萊兒的手。


    “能夠為您服務,是我最大的榮幸。”


    “叮——”


    “大人請記住您還有一個任務,請保持和艾妮斯小姐的親密度,以確保任務能夠完成。”


    帕奇樂在係統空間裏飄來飄去,做到了一個係統應該做到的事情——提示玩家不忘初心,完成任務。


    或許連克萊兒都忘了,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乙女遊戲,她的任務大部分都是攻略世界裏的人物,並與其產生關聯。


    克萊兒當然記得,和妹妹的事情,她哪裏敢忘。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現在……


    還得再等等。


    帕奇樂:“……你們是親人,血脈相連,是最親密的人,你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為什麽還要等?”


    克萊兒懶得和這個什麽都不懂的係統較真,她摸了摸艾妮斯的頭,還沒有辦法做到那一步,但是姐姐對妹妹的關心還是可以有。


    “你是我的妹妹,不是下屬的關係,沒有必要說這些話。姐姐保護妹妹,妹妹保護姐姐,而不是某一方一直保護另一方。”


    “艾妮斯,我們是平等的。”


    艾妮斯受到了姐姐的精神攻擊!精神陷入混亂!


    今陽身為資深乙女玩家,一眼看出艾妮斯對克萊兒的感情,其實也不難。


    艾妮斯是整個遊戲裏,唯一一個對克萊兒初始好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角色。


    艾妮斯被克萊兒拉了起來,正巧,安葛修斯的熱水也準備好了。


    “克萊兒大人,請把握……”


    帕奇樂話還來得及說完,克萊兒搶先一步拉上了艾妮斯。


    “這麽久了,咱們再一起去洗澡吧!艾妮斯不是一直在說,小時候一起做什麽嗎?這次就當是給艾妮斯的成人禮物啦!”


    一聽洗澡,艾妮斯的思想已經飛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了。


    現在還很正經的她,幾乎下一秒就要暴露自己的特殊屬性。


    “好、好吧……既、既然姐姐這麽說了,艾妮斯也不好拒絕,我們就一起去洗澡吧!”


    今陽:還真是拙劣的演技呢艾妮斯。


    “正好……”


    艾妮斯一個怒瞪,那個眼神好像在說:要是敢跟過來你死定了!


    “我還有其他的事,王都的事情忙完,我也該迴去了。短留異國他鄉,是使臣,久居異國他鄉,可是留質。”


    今陽來王都是為了克萊兒,現在克萊兒已經沒有大事了,她的任務也完成了。


    更何況,紫影那邊也開始催了,說什麽未夜國出大事了。


    克萊兒沒有留她,承諾這一次一定會去未夜國找她。


    “好啦好啦姐姐!你答應我的要去洗澡的,待會兒水要冷了!”


    “艾妮斯會加熱水的吧?”


    “姐姐你就是仗著我太寵你了!”


    今陽:完全暴露本性了吧艾妮斯小姐。


    安葛修斯習以為常,領著兩個人去到浴室門口就匆匆退下。


    “請不要泡太……久……”


    最後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艾妮斯化為風的少女把門用力關上反鎖。


    安葛修斯:“……算了。”


    在公爵府蹲守一晚的凱恩,手中的絲線跳動,那些漆黑的絲線在光照下,清晰可見的延展至王都的每一處。


    “這個密不透風的牢籠,讓我來帶您出去吧!克萊兒小姐。”


    黑瑪瑙般的瞳孔在不知不覺中添上了虛假的好意,凱恩的出去,是換了個地方繼續關住克萊兒。


    絲線挑起空氣中屬於克萊兒的氣息,傳遞給整裝待發的三十六神官們。


    這一次,可得把握好機會啊……大陸神坎特蘭特。


    一團光影布撒在凱恩身後,不解地問他:“神殿那麽多神明,為什麽選我?大陸神被世人稱為禁錮自由的神,你身為克萊兒小姐唯一的朋友,應該知道她過去和現在想要的是什麽?”


    “朋友?對啊!”凱恩開懷大笑,轉瞬臉冷了下去。


    “那又怎麽樣!?想要擁有克萊兒,我才能夠施予自由給她。她是如此的高雅、如此的矜貴……沒人知道我對克萊兒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坎特蘭特不理解為什麽這麽多人為克萊兒癡狂,如果是力量的話,他認同,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明顯不是因為這個。


    愛?


    但愛神倡導的似乎和這裏的人表現出來的不一樣。


    ……好難想,不想了。


    這是一場對坎特蘭特沒有一點壞處的願望,他隻需要予克萊兒大陸神信徒的稱號,而這一點正是他想做的。


    凱恩的到來,正好能夠幫他更快的完成。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神明這麽近,希望以後我還有機會與您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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